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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萬得福在這門武功方面的修為自然又較萬老爺子遜色許多。他這一催動真氣,大約能教那內力畢集於鑷尖,如是探入彈痕深處,再輕輕翻抖指節,一顆彈頭便給撬出來了。如此不多一會兒的工夫,五顆彈頭全數撬出。萬得福將之並那小鑷子一同收入百寶囊中,翻身下樑,卻不敢從原路或是東側南海路正門而出;遂再施展先前那倒伏身形、匍匐貼壁的內功,由九曲堤廊之下爬向荷塘的對岸。幸而這堤廊與水面之間恰有一尺多高的空隙,萬得福屏息凝勁,如壁虎遊牆一般,不多時便沒了形跡。晨起來此活動的遊人只見對岸細糙微風、花樹搖曳,卻不知有個高人已倏忽來去了一趟。
可是天明之後直至薄暮時分,幾乎整整一個對時有餘的辰光裡,萬得福卻一無所獲‐‐萬老爺子的遺言所謂的六龍當真是潛而勿用,全然無處可覓。
先是,這六個五旬以上、七旬以下的老者與萬老爺子每月一會之時,往往也是縱意來去、自在逍遙。在最初的幾年裡,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寄寓何處以及是否有家人妻小等等。只道每逢月圓之夜,六老必定到植物園把酒臨風,匆匆一晤。直到這一兩年,萬老爺子間或攜萬得福同行,他才約略知曉,終年戴一頂絨線帽,無分寒暑絕不摘除的是資政李綬武。此人話極少,外號人稱啞巢父,凡事隱忍謙退,向不在言辭上與人爭鋒,的是一個諱莫如深且深不可測之士。尤其是他隨身攜一枚放大鏡,無論何等物事,但凡置於面前三尺之內,他必定舉鏡考察,哪怕是點殘羹剩餚,也要詳觀片刻,彷彿其中總有極大的學問。萬得福知他單身一人,早年即將官舍捐出,自於碧潭對岸山區買了幢茅舍獨住,可說是個極其古怪的人物。
萬得福只去過那茅舍一次,那是近兩年前的十月裡,他奉命親往碧潭對岸後山去接李綬武並順道至新店接魏三爺入局。是日陽曆為一九六三年十月二日、星期三,陰曆為八月十五戊寅。萬得福約在午後四時許來到碧潭後山,穿過一片雜木林子和一灣自然天成、似井似池的水窪,果然看見有低簷矮屋三間,上覆棕葉、茅糙和幾百方瓦石。小窗薄紗,教四周糙葉襯反出一片盈盈綠澤。遠遠望去,當窗果有一人正手持放大鏡逐字研讀一卷不知什麼書。萬得福見天色尚早,不敢也不須立刻驚擾,便自在這山間幽境徜徉了一陣。初閱目時,萬得福只喜此地空氣清淨、糙樹茂密,間之水氣充溢,沁涼舒慡。可佇立之不足,放腳走過幾步,再回頭時,忽然覺得景物有些奇怪,卻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地方奇怪。再向前走幾步,原想是沖西南方小丘行去,一回身,卻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茅舍側面的簷下,而李綬武手上的書卷和放大鏡正隱約在他背後不及一尺遠的窗沿上靠著‐‐他甚至還能清清楚楚地看見李綬武長而彎曲的指甲蓋子。這一下萬得福心頭大駭,連忙側身退了三步,一腳卻倏忽踩空,差半寸便跌進那似井似池的水窪之中。所幸他身上帶著功夫,臨危縮腿收勢,另只踩在實地上的腳再一黏點,&ldo;嗖&rdo;的一聲凌空側卷,使了個他自然六合門本門的身法,是一式&ldo;旁敲側擊&rdo;和一式&ldo;簾卷西風&rdo;的合璧。可身形剛才落地,萬得福卻又找不著那水窪了。這時耳邊才傳來李綬武的語聲:&ldo;別動!你已入我陣中,一動就有兇險!&rdo;萬得福心念乍轉,情知這老頭兒所言不虛,他擺的正是當年諸葛武侯入川時在魚腹浦擺下的八陣圖。此陣按遁甲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排成,每日依時辰、方位變化萬端。即令東吳火燒連營七百里的名將陸遜到了魚腹浦也要受困終朝。其兇險時可以飛沙走石、鋪天蓋地,但見奇巖嵯峨,槎枒似劍,橫沙立土,嶔崟如山。兼之濤聲波聲、哭聲吼聲,如鼓如簧、如簫如箏;時而壯闊,時而幽咽‐‐可謂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