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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ldo;稟進辭&rdo;的來歷。日後各地會黨徒眾都要修習這個典故。至於萬老爺子卻曾經同萬得福說過一段話,表示對王承恩這典故的興趣和感慨。萬得福不甚記得其言語字句,只依稀解其大意,說的是崇禎之昏聵庸懦,死後亦然。而王承恩不過仗著一點奴性侍主,卻不知這奴忠充其量只是讓愚頑不靈的信徒死不瞑目而已;而愚頑不靈的信徒也只能拱擁一個益加愚頑不靈的主子。如此迴圈不息、越演越烈,便要釀出巨災慘禍,雖亡國亦不足惜了。
可是,落在萬老爺子自己臨終之際,這王承恩的典故又該作何解呢?倘使萬老爺子以王承恩自況,則在他之上必然還有一個崇禎。倘使萬老爺子以崇禎自況,則在他之下必然還有一個王承恩。那麼,到底上面那一位會是什麼人?而下面那一位又會是什麼人?
偏是這麼不上不下、忽上忽下地想著,萬得福的腦瓜子裡卻一而再、再而三、再三再四地交替閃爍著兩張臉孔:一個是普天之下僅有的一個位在萬老爺子之上的人,那便是此時政府皆稱&ldo;今上&rdo;、幫會中人敬呼&ldo;老頭子&rdo;的領袖。另一個則是老漕幫祖宗家門即刻便要接班上香、繼承大統的小爺萬熙。可這兩個人物怎麼會是殺害萬老爺子的元兇大惡呢?
試想:&ldo;老頭子&rdo;雖較萬老爺子略長幾歲,論幫中輩分卻在其下。當年&ldo;老頭子&rdo;官拜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之職的時候,曾經取道上海,特別投帖來見萬老爺子,所執的是弟子之禮。萬老爺子感其念舊尊師之意,卻唯恐他名滿世界、功在家國,難免生出些&ldo;臥榻之側豈容酣眠&rdo;的雄猜之心,所以開正門、走大路、焚高燭、燃香鳴炮相迎,在談笑間故意將投帖撕毀,擲之於香爐之中。隨即,萬老爺子還讓出上座,請&ldo;老頭子&rdo;移駕居了首位,自己先撩袍拜倒,行了個頂禮,道:&ldo;方才容大元帥執禮叩進,是替祖宗家受大元帥一拜。可如今大元帥不只是方面上的人物,更是舉國仰賴的尊長;這國自是在家之上,也必然在幫之上。為免日後尊卑易位、高下不分,萬某今日擅自作主,恭送大元帥出祖宗家門。從此大元帥殆與漕幫子弟無涉。這樣的話,大元帥做起大事情來也才不至於掣肘絆腳、前後礙的。這個麼‐‐還請大元帥諒察俯允為是。&rdo;
這一席話講得可以說是面面俱到了。從表面上看,萬老爺子將&ldo;老頭子&rdo;免了幫中名分,確有幾分斥逐之意。但是一口一聲大元帥,行的又是君臣大禮,且其用意,正在為對方鬆綁解套,卸去會黨的包袱;可謂放虎歸山、縱獅入林,是個任他龍遊四海、鵬摶九霄的手段。可當時的&ldo;老頭子&rdo;的確如萬老爺子所料,極具雄猜之心。他不慌不忙地拱手一揖,緩聲應道:&ldo;方今抗戰軍興,國家多事,所缺的就是人力。我今日前來拜訪,可不是為了圖一個自身清靜便宜。畢竟為國為民,還有千鈞萬擔的包袱扛在我肩上,老爺子明察,應該懂得我的意思。&rdo;
此言一出,香堂上的眾人一時會意不過來,都愣住了。倒是萬老爺子神閒氣定地接道:&ldo;大元帥不必憂慮。方今國是除了人力短缺之外,其實還有物力短缺亦不能令大元帥放心愜意。這,我都是知道的。&rdo;說到這裡,萬老爺子微一頷首,對面堂下尊師堂一名執事立刻手捧一隻包裹紅絨鑲金的尺方木盒,快步趨前,雙手舉盒過頂,右膝下跪,左腿高踞,正欺身在首位之前一步之遙的地方。萬老爺子接著說道:&ldo;這裡頭是張銀洋百萬的票子,略為大元帥薄置糧秣。日後倘有所需,儘管傳令下來,小幫敢不應命?千萬不必屈駕蒞臨了。至於這人力方面麼,我已經知會幫中各舵旗堂口,從速調遣精壯幹練的人丁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