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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熙能幫楊繁一次,是因為秦琬對裴熙深信不疑,陳玄和裴熙在蘇沃的事情上利益一致,衛拓又欠了裴熙人情。再有第二次,裴熙未必捂不住,但風險太大。裴熙和秦琬一世摯友,就連他的親爹親哥鬧麼蛾子都被他鎮了下去,何況區區一個楊繁呢?
若是楊繁不聽勸,裴熙的人生,可沒有「手下留情」四字。
不過,也沒有必要查清。
因為,只要反過來推就行了。
他能想到的事情,秦琬也能想到,衛拓更不會錯過。
秦琬當然猜得到。
出人意料的,她並沒有為這件事憤怒。相反,她的態度很平靜,平靜到所有熟悉她的人都以為,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我在彭澤的時候,見到鄉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懇懇,辛勞耕作,卻閤家才有一件體面衣服。饒是如此,還要祈求上天,賜個豐年。一旦欠收,有可能便是家破人亡。」
秦琬說這些話的時候,身邊只有晏臨歌在。
窺得聖心固然好,可若聽見聖人的「汙點」,那就得戰戰兢兢,唯恐自己小命不保了。
既是聖人,又怎麼能有汙點呢?
那些寒微時的過往,她不是不能對裴熙提起,但裴熙貴胄出身,又怎能體會她的心境?
還好,有晏臨歌。
晏臨歌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秦琬和他心裡都很清楚,對於富饒的關中來說,彭澤當然是窮鄉僻壤。但放眼天下,不管是雲中、雁門之地,還是西南蠻荒之地,又要比彭澤窮困不少。
彭澤好歹靠江,水土勉強算是豐饒,就算作物收成不好,打漁也能勉強養活一家。再加上代王被流放到了那裡,縱是前途未卜,當地的父母官也不敢縱容豪強,欺壓百姓太過,帶累了自己的官聲。
秦琬曾一度迫不及待想逃離那裡,以身份高貴自居,為了權力百般算計,只為性命能握於自己之手。
但當她真正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眼界徹底開啟,真正掌控了自己的命運,將天下萬民視之為自己的子民時,卻比從前更清醒地認識到,百姓正在過什麼日子。
哪怕是太平盛世。
縱然是豐收連年。
秦琬心中是什麼想法,晏臨歌也能猜到幾分。
他沉默片刻後,才道:「除了高門顯貴之家,也只有教坊能讓人過上錦衣玉食、綾羅綢緞的『好日子』。」
晏臨歌很少主動提起過往,他與秦琬相處得時候,一度是小心翼翼,察言觀色,後來發現秦琬不喜歡之後,就越發沉默。
但秦琬待他很好,非常好。
兩人到底像夫妻一樣相處多年,晏臨歌也就漸漸沒了昔日戰戰兢兢的模樣,雖說還是不插手朝政,可有些事情,他也會說:「那裡……十幾歲就千瘡百孔,一張草蓆裹出去的人數不勝數。偏偏還有很多不懂事的孩子,覺得自己長得好,不願做下人,非要錦衣玉食、高床軟枕。」
按理說,這等「低賤人」,本來是提都不能提,更不能對高門女子提的,因為會汙了貴人的耳。但晏臨歌知道,秦琬不在意這些,而秦琬果然也不在意這些,只是淡淡道:「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餓得快死了的時候,很多人往往是不會在乎那些禮義廉恥、忠孝仁順的,更不會想以後。賣身有什麼,易子而食,難道是什麼稀罕事麼?
家國大義,要在國家強盛、百姓富足的情況下,才能提起。否則百姓飯都吃不飽,哪有功夫想別的?
聽見秦琬這麼說,晏臨歌仍舊是那樣淡淡的神色,熟悉他的人卻能發現,他有些無奈:「既然如此,刑國公——」
他不過說了六個字,秦琬的神色已經變得非常冷漠,如果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