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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像小時候一樣躺下來, 想像腦袋下是外婆溫暖的雙腿,她閉著眼睛,陣陣暖風吹拂過耳廓,彷彿依稀聽見頭頂慈祥的低語。麻木的感官一點一點復甦,味蕾強調著黃瓜果肉的清香。
大概是太過愜意, 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裡不再出現姜品濃的身影, 不再有黑暗,長年累月根植於體內的毒刺終於拔除, 她的身體驟然變輕,她夢見一隻大鳥託著她飛起來,飛過連綿起伏的山巒,風雲疏淡,開闊明亮,她放飛自我地大笑起來。
許荏南從碧藍的海面鑽出來,他的眉眼和海水一樣清澈溫柔, 她低頭和他揮了揮手,還沒來得及說話, 突然從雲端跌下去,轉眼掉在一棵樹上,她聞到一絲淡淡的奶糖味,這時教導主任拿著一疊試卷從樹下經過,叉腰瞪她,「你是哪個班的學生,上課期間跑到樹上玩?」
她一下子愣住,眼角餘光瞥見旁邊一叢黑影閃過,竟是秦易錚從樹上一躍而下,他輕鬆穩當落了地,黑色長褲上的襯衫釦子解開三顆,袖子卷至手肘,露出漂亮的手臂線條,校服外套隨手搭在肩上,他笑著過去與主任攀談,嘴裡還叼著牛奶棒棒糖,不知說了什麼,幾句話竟哄得主任眉頭舒展,兩人齊齊邁步走遠了。
走出幾步,秦易錚朝她回頭,少年眉目英挺,陽光跳躍到他眼皮上,映出波光粼粼的溫暖,他悄悄朝她眨眨眼,變戲法似的從校服裡拿出一架紙飛機,手腕一轉一抬,亮白輕盈的紙飛機向她乘風奔來。
紙飛機越飛越近,視線中的白點擴散成面,最後秋棠眼前一白,一陣清涼拂面的風將她喚醒,她睜開眼睛,看見懸空停在上方的一隻修長的手。太陽變得強烈刺眼,她身上曬得有點刺撓,但被這隻手擋著陽光的臉上沒多少感覺,舒舒服服做完一整場夢。
她尚未從夢境中抽離,意識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兩眼發直,僅從手腕處那隻金勞力辨認出了來人,「秦易錚。」
秦易錚聞聲收回手,「你醒了。」
他逆光而坐,平板擱在交叉的小腿上,右手拿著電容筆瀏覽檔案,秋棠坐起來的同時,他悄悄轉了轉剛才舉得痠痛的左肩。
夢裡校服襯衫的少年突然變成眼前的西裝革履,秋棠驚訝於秦易錚一身昂貴高定竟然席地而坐,也沒墊個墊子什麼的,褲子直接硌在黃土沙石上,而他看起來相當怡然自得,這實在不像秦易錚的作風,要知道他以前皮鞋上沾到一點地磚濺起的泥點都要皺眉,潔癖到近乎強迫症。
「你怎麼來了。」
秦易錚的臉逆著光,眼皮輕柔下垂,深邃的眼睛越過長而密的睫毛望著她,瞳孔像一泓清潭,平靜水面下暗湧著深沉熾熱的祈願。
他說,就看看你。
秋棠也仰頭看著他,像是在仔細辨認這一眼中的深情是否作偽。兩人距離捱得近,眼神你來我往交鋒片刻,她視線下移,看著他的褲子,「不嫌這髒?」
秦易錚笑笑:「沒那麼多毛病。」
秋棠挑了挑眉:「還有什麼毛病?」
這是個相當棘手的問題,危險程度不亞於「我錯了,錯哪兒了」之類的自殺式提問,秦易錚低頭看著平板,猶如看著一張等待填寫的檢討書,秋棠作為他的閱卷人,正平靜審視著他。
他抬頭,緩緩開口:「養尊處優,狂妄自大,不懂得換位思考不懂得溝通尊重,到了這個年紀還學不會照顧人。」他看著秋棠,「總之,過去惹你不高興,讓你難過的,都是毛病,都得改。」
這些話從秦易錚口中說出來比做夢還荒誕,不知道他這些日子經歷了什麼,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說得如此透徹,還做出如此讓步,秋棠覺得難以置信,然而秦易錚檢討架勢擺足,眼神真誠無匹,倒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了。
「用不著,你原來那樣就挺好,倒也沒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