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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確實因宴席上張思遠不吃不喝而惱火。劉貴妃說「嫌棄」二字,皇帝面色更是不虞。
劉貴妃可是寵冠六宮之人,風頭壓過皇后,豈容張思遠一個外姓之人對她不敬!
原本國朝並無貴妃之位,是聖人寵愛,不顧朝臣反對才冊封的,劉貴妃曾聽那些文人們說過,她位同副後。她見慣了宮人對她的恭敬,家宴上眾人給她敬酒,不敬皇后,她也樂得自在,偏是那久不進宮之人下了她面子,她怎能不氣。
劉貴妃拿起帕子在眼角擦了擦,滿臉委屈地道:「宅家,今日家宴之上,皇后殿下與太子殿下皆在,兒郎和娘子們敬宅家酒,妾來喝,逾矩了。張鄖公大約是因此事才吃不下去的。」
皇帝卻說:「家宴不分君臣。你是他長輩,他不敬你是他不懂事。」
劉貴妃順著皇帝的話說:「他年輕不懂事,然而這畢竟是天家家宴,他來赴宴,雖是不敬妾,可說到底那些酒是敬給聖人的,這分明是他不敬聖人。」她拿著個帕子拭淚,「長公主和駙馬都不在了,也沒個人管教他。宅家為天下人君父,該管管這個沒爺孃的孩子。」
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劉貴妃一眼。
鄖國公府內,李增帶了幾個人出城向南去輞川,先將那邊的別業隔出暖閣,預備下冬日所需的物品,待那日再將大雪,張思遠帶思夏去終南山看雪,在那裡小住幾日也便宜。
將近臘月,滴水成冰。張思遠在屋中坐了半晌,只覺閒來無事,便讓思夏取了課業過來。
思夏最頭疼他查閱課業,然而昨日看他心情不佳,今日他要什麼,她也不會推阻,乖覺地取過來一摞紙來。
張思遠問過一些文章後又開始看字,隨後語重心長地指點橫撇捺該怎麼寫得更好,起初思夏還聽得認真,後來就搖搖欲睡了。
張思遠撇頭看她,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捏住她鼻頭。思夏被憋醒,迎頭聽著訓話:「就你這態度,去國子監不知要被先生打斷幾條戒尺。坐好!」
思夏挪挪身子,看他神色不錯,便歪著頭笑道:「我這樣也能聽阿兄說話。阿兄繼續指教吧。」
張思遠無奈地搖頭,將紙呈在她面前:「看看,這個『蘇』字,草頭的筆劃看上去不對,應是先……」
話未說完,一連串的腳步聲便鑽進耳中,紺青急急忙忙奔進來,草草施了個禮:「阿郎,宮裡來人了。」
張思遠手上一頓,思夏霍地坐直。
張思遠不敢耽擱,更衣後大步往正廳而去。思夏總覺著不大對勁,忙跟了上去,卻是和紺青貓在一角不敢出聲。
數九寒天,宮裡的人卻並未進正廳,全在風口裡站著。
他們官派十足,往那一站,給人一種「給我滾遠些」的疏離感。今日他們來了十二人,領頭人笑呵呵朝張思遠道:「張鄖公,陛下賜食。」
張思遠微愣,一瞬之後,客氣地道:「天冷,請使君進正廳吧。」
「不忙,就在此處。」領頭人說。
張思遠眯了眯眼,抿緊雙唇,撩袍跪地。
「陛下口諭,賜十菜至鄖國公府。」領頭人也沒等他謝恩,一指隨行的十一名內臣,令道,「侍奉張鄖公用膳。」
未端菜的內臣上前,麻溜地將漆紅描金的蓋子開啟,露出裡面齜牙咧嘴的菜,說是菜,不如說是冰塊。
思夏不用去看就知不是什麼好東西,哪有在冷風中讓人用膳的?
領頭人見慣了拜高踩低的事,並不通融,走近張思遠,彎身將他扶起來,將鑲了玉的筷子遞至他手中,陰陽怪氣道:「請吧。鄖公吃完,奴等要去給聖人復旨。」
因未料聖人賜食,且家中正廳鮮少使用,是以這裡沒幾個守著的人,唯獨兩個負責灑掃的粗使僕役根本沒見過這種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