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杳無音塵自作讖 (第2/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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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所知淺薄,勿下定論。恕人恕己,適可而止。”如此教導,文雀多少領悟一二。她甚至起過不再回來的心思;重入榮王府僅一日,也已察覺到一些無能為力的生疏——她並非李國令之奴僕,卻還是木棠的姐姐麼?與新進侍中的榮王殿下更是陌生吧。不為自己髮髻散亂禮數不周愧怍便罷了,還多嘴多舌什麼呢?
替木棠上的香又一炷燃盡了。榮王起身離開,她將那封信遞過去,至此,才終於鬼使神差說了一句“為了平仄”,還居然是勸和的。“那個‘死’字……木棠最怕死,除非別無他法,不會用這個字。為了平仄和韻律罷……‘身後榮’,身是平調,不通。諸如此類。榮字,她學過《笠翁對韻》……”
《聲律啟蒙》中有“身披鶴氅自王恭”一句;其連同《笠翁對韻》,一東二冬內卻皆無“榮”韻。此地無銀三百兩,事情要變得更糟。“或許該將全詩合在一起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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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青山五路松,來兮歸去嘆王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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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無雪香清淨,萬畝春光死後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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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晉本當無從讀起,單開頭“杳杳”二字,已數次使其折戟。他並非有意去偷看阿蠻的詩作;更不再有私下作弊的念頭,彼時僅僅只為告別:見你樂在其中,此心稍寬,尋間客舍,忙裡偷閒——僅此而已,那兩個字卻封了他的聲、遮了他的眼;而後逃離,得一言不發,是不告而別。
“杳杳”。
斗大兩個墨字,一筆一劃規整得過分認真。絕對耗費心神,落筆格外深思——至於深思什麼:杳杳無聲,泠泠迴音;纏繞整個午後夢境的,僅一方幽谷,四面密林。幽深、靜謐,暫洗乏氣;卻空虛、寂寞,又使人不寒而慄。或許這便是一路行來的阿蠻,他暫居在她那顆七竅玲瓏心。所以沉醉,再悲慟;鳥聲溫暖,好夢,乍醒。
他離開何府,拿走了那封信。信箋灼手,壓黑了天幕,再遮蓋他的重瞳;接下來六神無主,再靈魂出竅……看,又是這麼套流程,他自己難道不覺無聊?不過為了阿蠻,一向為了阿蠻,誰曉得呢,居然有那麼些新奇角度層出不窮地供他心如擂鼓、更無處安放。今兒是杳杳,她永久失去了的杳杳;且不止杳杳,翻起舊賬來,一時半會兒就沒完沒了。應付過察覺異常的左司馬,無端煩擾了一趟曹文雀,坐回澤遠堂案後,一時半會兒竟又頭疼不休。若非一旁墨幹,連他自己也要著魔般寫些“杳杳”——滿紙滿卷,佐以圖畫,幾筆就能勾個輪廓,卻當然沒有臉。夢裡的女兒每次都有著不同的模樣:大部分模糊不清、醒後很快就被忘記;只有歡天喜地的精氣神一以貫之,上房揭瓦偷包子打狗……是個再健康不過的活潑孩子,花樣多得出奇。光腳丫子連她二叔也捉不住,只在阿蠻面前乖得像只小羊羔。然後阿蠻就會捉住她的手寫“杳杳”;附加宣告一則:這樣好的名字,是你爹爹靈光一現……
投筆掀紙,唯有苦笑。算什麼爹爹;阿蠻又哪裡做得了娘?她尚且連做女兒的福氣都不曾好好享受……叫嚷著要回家去,受驚的尚且只是個孩子哩。可她想起杳杳,既說生前飄渺,又道死後虛妄……寒梅一樹,別了雪,也謝了香麼?他想得心煩意亂,就把腦袋裝上桌子角。可恨手傷好得太快,該陪她一起,腦袋上對稱生倆包……廊外樹影娑娑,月光一如既往地、不偏不倚投一抹進窗。就在他的身後,披一身虛實難分的衣裳。
浠瀝瀝,雨下進來了。不冷不淡,濺在地上就成不間斷的水渦。前方雨,後方雨;左邊雨,右邊雨;抬頭,漆黑如墨的雲上,釀著下不完的冷雨。腳下踩著的忽而也不是地,溼了衣裳,腿腳摸不到泥。沒有樹、不見山,劈頭蓋臉,唯有雨。
他丟失了阿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