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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姒將一束雛菊放在墓碑前。
夏末的陽光依舊炙熱,無風,空氣裡都是悶熱的味道,喘息一口都在燒。墓地四下是蔥鬱的樹影和歇斯底里的蟬鳴,吵得人心煩意亂。
沈姒半蹲在雛菊前,手指拂過墓碑上的照片,有那麼幾秒的恍惚。
“兩條賤命而已,我何家有的是錢!撞死個人又不是賠不起。”
“你算什麼東西,真以為能動的了我?都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老子今天就把話撂在這兒,就算我喝醉了酒,是故意撞過去的,你又能如何?誰能證明?”
“真晦氣,拿了錢就該趕緊滾!別他媽在這兒礙老子眼。”
大約有些東西不管如何催眠自己,都忘不了。前塵過往本該像一場舊夢,一筆勾銷,可尖銳刺耳的聲音一直盤旋在耳邊,像驅之不散的夢魘。
沈姒生長在一個平凡的家庭裡。
千禧年間的港城已經迴歸,霓虹燈下是斑駁的廣告牌和紅男綠女,老式碟片裡的程蝶衣和段小樓上演愛恨一生,當街頭巷尾吹過婉轉柔和的鄧麗君和低沉性感的梅豔芳的歌聲時,高樓大廈正一座座立起來。
旺角老街穿過潮溼的風,她被人遺棄在巷口,是一對夫妻將她撿回家。
她雖非沈書誠和溫蓉親生,但這對夫妻將她視如己出,一生未生育親子。沈書誠是個教書先生,懂一點古玩;溫蓉戲曲曾是一絕,一雙脈脈含情眼,但無半分風塵氣息。夫妻倆相敬如賓,待她和善。在嶺南特色的一小棟民居里,她度過了安寧的十幾載。
那時候磁帶裡唱的是甜蜜蜜,非大富大貴的門戶,生活也算得上和美。
再後來——
再後來是去南城旅遊的路上,馬路上驚恐的尖叫聲、刺耳的鳴笛聲和砰的一聲悶響。
砰的一聲,一切都到頭了。
墓園外林深樹濃,紅日西移。
紅得像四年前滿地的鮮血,紅得像劈頭砸下來封口的鈔票。
一切滑稽又可笑。
四五年的光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總讓人生出恍如隔世的錯覺。也許是盯久了的緣故,墓碑上熟悉的面容變得越來越陌生。沈姒張了張唇,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只有耳邊一陣陣嗡鳴,她閉了閉眼睛,慢慢站起來。
沈姒轉身離開,什麼也沒說。
墓地裡依舊無風,只有聒耳的蟬鳴,地面上拖出一條虛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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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姒沒想到在墓園外遇到熟人。
公路邊停著一輛布加迪威龍,騷包又拉風的紅色,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趙東陽似笑非笑的臉來,他吹了聲口哨,“巧啊,妹妹。”
依舊是熟悉的對話,“你怎麼在這兒?要不要送你一程?”
“來墓地給你看風水。”沈姒抬眼看他,眸底一片清冽冷然。
她根本不想理會,抬腿就走。
然後她聽到引擎的聲音,超跑的輪胎碾壓過路邊的積水,那輛紅色布加迪滑出去,直接橫在了她面前。
沈姒細微地皺了下眉,抬了抬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就要走?”趙東陽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兒,“不敘敘舊?”
沈姒站在原地,輕然而笑,“看來趙公子就喜歡跟我過不去。”
“那我可真不敢,”趙東陽誇張地“哎呦”了聲,面色戲謔,“上一個得罪沈小姐的已經家破人亡了,他都沒過頭七,我就不上趕著送死了。”
他露出一點難以捉摸的微笑,“沈小姐可真是手段了得。”
沈姒面上的笑意很輕地浮了下,不以為意,“趙公子想多了。”
這人似乎是來故意找茬的,存了心跟她耗。眼見著沈姒無視他,也不惱,超跑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