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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番話,眾多僧人動容。僧肇作為大弟子站在最前面,他帶頭對著羅什合掌一鞠,大聲說道:“弟子們謹記師尊教導。”
羅什再看一眼所有人,略微抬高聲音:“近日有更多漢僧來逍遙園,欲拜羅什為師。今日當著諸位告之:諸位從我受學,羅什自當傾盡所有,教授不倦。但羅什業障深重,諸位無須正式拜我為師。除了已受師禮的八人:僧肇,竺道生,道融,僧叡,道桓,曇影,慧觀,慧嚴,羅什不再收徒。”
眾僧失聲大喊:“師尊!”
他微微搖頭:“羅什心意已定,無須勸解,開始早課吧。”
羅什對我瞥來一眼。我迎上他的目光,與他一樣淡然地笑。他略一點頭,便開始帶領所有人做早課。早課後再集體吃早飯,然後開始譯經工作。
大殿裡的千名漢僧,絕大多數並不參與譯經的直接過程,而是來觀摩學習,也是他口中不會收為弟子的人。他們盤腿團坐在下首,放眼望去,一片褐黃。羅什已經不再穿西域露肩的褐紅僧袍,改換了中原的褐黃色僧服。這種僧服,直到現代也沒有多大改變。唯有佛陀耶舍依舊不改,仍是一襲紅袍。
羅什和佛陀耶舍坐在最前端佛陀像下的榻上,一旁是他的龜茲弟子,另一旁是最得力的什門八哲:僧肇,竺道生,道融,僧叡,道桓,曇影,慧觀,慧嚴。每個人盤腿坐在榻上,面前一張几案,擺放著文房四寶。
他這幾天翻譯的是《正法華經》。羅什背誦梵文,一旁他的龜茲弟子們記錄。背出一段,羅什與佛陀耶舍交流一番,確定背出的經文無誤。然後讓龜茲弟子唸誦出記錄的梵文,若有遺漏,羅什再補充。
這樣記錄一段梵文後,再交由另一旁的漢人弟子。羅什讀出一句梵文,然後自己譯出漢文。漢人弟子將羅什的譯文記錄下來。這些流水線上每個崗位,羅什已跟我講解過。
記錄之人稱筆受,一般是記憶力好的僧人,再次由竺道生擔任。證明梵文與所譯無差者叫證文,一般為華梵皆通的僧人,羅什自己充任了這個角色,僧肇任副手。為譯文潤色的稱潤文,是文筆非常好之人,再次由僧肇和道融擔任。此外還有證義,由道桓,曇影擔任,證明所譯之文詮釋的含義正確。慧觀,慧嚴擔任校勘,校對譯文的字句。帝王有時也會參與其中,帝王的執筆之作,稱為綴文。
一字一句,一絲不苟。大殿裡瀰漫著縷縷青煙,佛陀慈悲的面容下,每個人都那麼嚴肅認真,莊嚴神聖。他們在做的,正是澤被千秋的盛事。
“師尊!”竺道生正執筆書寫,抬頭恭敬地喊一聲:“昔年高僧竺法護亦移過此經。道生記得,此處他的譯文為:‘天見人,人見天’。”
羅什點頭:“‘天見人,人見天’此語與西域義同,但所言過直,缺乏文采。”
他下榻,在弟子們面前緩步走,環顧一下,用清晰的聲音慢慢說道:“天竺習俗,甚重音韻語體。宮尚音韻,以入弦為善。凡是覲見國王,必有讚頌德業,拜佛之儀,以歌嘆為貴。經文中的偈頌,便是天竺的詠誦樣式。但若將天竺偈句照原樣改為漢語,易失其韻味。雖得大意,但於文體等方面多有走樣。有似嚼碎飯再喂與人,非但失去原味,且易令人作嘔。”
他慢慢踱步,語重心長地說:“譯經要考量野豔平衡。完全照原義,過於‘野’。只求文筆華麗,過於‘豔’。文過則傷豔,質甚則患野。野豔為弊,同失經體。如何求得文字更順暢,義理更圓通,乃是我等已經之責任啊。”
每個人都在思索羅什這番關於直譯和意譯之間的平衡關係。僧叡舉起依舊拿著毛筆的右手,喊道:“師尊,不入改為‘人天交接,兩得相見’,如何?”
爐石迅速轉身,面對僧叡,面露欣喜:“此句甚妙。不失其質,野豔平衡。”又轉頭面對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