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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ldo;恆大&rdo;。達先生不失時機先掏出火柴劃著名,又以禮相待地先為司猗紋點著,後來他們就聊起了天。從運動的必要性聊到巡邏的必要性;從巡邏的必要性又聊到他們參加巡邏的必要性;從他們參加巡邏的必要性又聊到各自的身世。涉及身世,司猗紋很少談自己,她只告訴他,她是響勺的老住戶,只此而已。達先生談起自己卻對司猗紋表現了少有的襟懷坦白。談到自己的歷史時,雖然他一再聲稱他歷史上&ldo;只有那麼一個小小的汙點&rdo;‐‐他用大拇指掐住小拇指尖,比了一個麥粒大小的刻度,但在司猗紋跟前他還是為自己那個&ldo;小汙點&rdo;而感嘆。他說那也是事出偶然,那全是受了一個朋友的拉攏,使他從一個沒沾過政治的銀行錄事,偏偏在日本人的華北政務委員會當了幾個月的庶務。這是他一生的內疚。
對一個偽政權裡的庶務,司猗紋雖然並不認為那是什麼大不了的&ldo;汙點&rdo;,但既然達先生自己一再表示內疚,司猗紋對此也只好顯露出應有的、適度的冷淡。偏偏他們又談起了京劇,京劇才給了他們一個溝通感情的機會。原來他們都同時出入過&ldo;長安&rdo;,說不定那次聽梅老闆的《鳳還巢》時,他就坐在她的身後。有所不同的是散戲後她坐的是父親的&ldo;福特&rdo;,他乘的是末班&ldo;環行&rdo;(環行:指環行有軌電車。);她往西,他往東。但是&ldo;長安&rdo;的意境卻給他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ldo;那時候梅老闆是風華正茂啊。一個花腔就能叫您品味半天。您說怎麼就那麼與眾不同。&rdo;達先生說。
&ldo;也不光是個花腔的問題。&rdo;司猗紋對達先生理解上的狹隘表現出一定的不屑一顧。
&ldo;我是打這麼個比方。&rdo;達先生自己圓著場,&ldo;可就這花腔別人也是望塵莫及啊。&rdo;
&ldo;也不能這樣比。程派不講花腔,講韻味兒,講雅緻,您能說程派就遜色?不是那麼個問題。&rdo;司猗紋說。
&ldo;那是。&rdo;達先生呼應著司猗紋。
司猗紋說話愛用&ldo;問題&rdo;:&ldo;不是那麼個問題&rdo;&ldo;問題不能那麼看&rdo;&ldo;問題是你不瞭解&rdo;&ldo;問題是我這兒騰不下手來&rdo;……她彷彿覺得&ldo;問題&rdo;是和新中國一起誕生的,如同&ldo;幹部&rdo;&ldo;愛人&rdo;&ldo;同志&rdo;和新中國一起誕生一樣。她覺得能運用起&ldo;問題&rdo;來說話才頗具時尚,才是你政治覺悟提高的一個標誌。過去她用&ldo;問題&rdo;對小姑、對莊老太爺、對莊紹儉;後來又用&ldo;問題&rdo;對眉眉、對小瑋、對莊坦、對竹西;再後來她用&ldo;問題&rdo;來對付羅大媽,都收到程度不同的效果。現在她不知是她那關於京劇各流派特點的闡述說服了達先生,還是她這&ldo;問題&rdo;又收到了效果,總之達先生說了&ldo;那是&rdo;。&ldo;那是&rdo;是他對她的一個佩服,一個理屈詞窮。
後來他們從唱腔又談到胡琴對於一個演員的烘托作用,司猗紋才瞭解到達先生在這方面比她要內行得多。達先生還告訴她,他在銀行做事時行裡有個同樂會,他便是同樂會的琴師。他們同樂會演出時,單為胡琴叫好的也不在少數。胡琴才使司猗紋徹底覺出和達先生認識的必要,於是巡邏結束時,司猗紋約達先生方便時,不妨帶上胡琴到她那兒一塊兒樂樂。達先生欣然接受,這正是大唱樣板戲的高xdx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