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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所有事情,都是從這一刻起開始一發不可收拾。榮王面色驟變,搖身將那位李姑娘一把攬過;合署衙役爭先上前,攔駕女子瞬間便被淹沒在暴雨般的棍棒。坊州刺史布方坐於馬上,才要去制止前頭,又得去提心後頭,兩相焦灼不得,挽韁鬆垮,倒是頭一個被甩下馬來。
“……住手!”
先於他厲聲怒喝的終究是榮王。布方趴在地底摔傷了腰,半晌只見府役腳步匆忙向此而來,道旁布鞋紛沓百姓各自逃開;引入眼簾隨即有血,攔駕女子最後有目光直直就落在他身上。那是一雙圓眼,沒有怨恨,沒有恐懼,冷淡淡、空蕩蕩,譬如一隻蝗蟲,一顆麥粒。布方隨即爬起,身形已有些不穩;衙役搜出所謂陳情書,隨即也不敢在自己手上停留太久。車隊中有醫官上前,攔駕女子隨即被抬上車轎,他捂腰來回跟著想要有所叮囑,卻好似插不上話;榮王手上只有一張紙,墨色斷續清談,他更看不穿。所以停留在此地的時間就格外漫長,足夠他將近來大事小情——屯田、賦稅、錢幣、漕運、鹽鐵、榷酤、算緡、平準——統統琢磨一遍;往刺史府的路卻須臾便過,他依舊推算不出攔駕女子訴情來頭。不能自亂陣腳先告罪,他一定要等殿下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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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紙上寫,她父母年逾古稀,上無片瓦,下無餘糧。訴,州府苛稅甚……布刺史,如何說?”
“殿下容稟,”布方拭去冷汗,微直了身軀,“古稀無嗣,依例口分田當盡數歸還;賦稅按下戶再減至四鬥,父老授以縣丞,平日本還有糧米衣帛支取……”
榮王面上陰晴不定,顯然在等他解釋這個“本”。布方再錘錘腰窩,咬牙說下去:
“去年七月,戶部移文,一應租稅按每戶兩石照準,是以備存軍費。無府兵參軍者,每家再抽稅錢十文。刺史府尚且吃緊,鄉族耆老所謂俸祿又從何發出?女不嫁,家無子,伶仃寥落,也是別無善法。”
“訴狀所寫,二十畝永業田早年賣出,又是為何?”
“只怕是、歲長無男,操持不過。永業田賣了還能租,若有男丁還能得口分田給予……”
“這就是坊州上下賣者七、租者五的緣由?”
戶部魚鱗冊隨即也被拍在地上,戶曹應聲跪下去,布方兀自巋然不動,口中所稱還是一樣道理:“府兵多為壯年勞力,離家參軍,屯田無以顧及,往來買賣一可換錢暫渡危境,二來減稅得喘息之機,三則戰勝還家,租田還耕至多二斗租金——畢竟增一名勞力,大多都租得起……”
“若真如刺史所言如此輕鬆,”榮王將他打斷,“戶曹,你來說,坊州、閻王債猖獗否?”
戶曹戰戰兢兢,已是口不能言。
“不說農戶。沿街一路所見買賣關張,是否算緡暴漲,舉債難償?”
布方對此事心知肚明,當下正琢磨如何敷衍得過,卻聽殿下又問:“賣田、借債,趁火打劫到底何人,布刺史,你是否要奏要告?”
天可憐見!他哪裡敢說,又哪裡需要說。殿下既有此聞,想必不言自明。榮王好像也沒打算等聽他說出實情,拂袖隨即離開。攔駕女子驗屍已畢,行將送往義莊。布方少不得護著腰趕上去卑躬屈膝為屬下衙役說些好話。驟然衝駕、殿下受驚,許久未動刀槍的府役一時驚慌失措,絕非一心要取人性命。有仵作為證,此女本就害有肺癆,病不久矣,府役棍棒多落在四肢,並不致命,是她自己激憤之下嘔血不出,淤血阻於氣管,因此氣絕而亡。榮王負手而立,良久未發一言。天色已晚,日色西落,縷縷金陽漏過窗檻,自那張蒼白麵上一晃而過:
二十上下,才是個未嫁姑娘。二位高堂中年得女,暮年喪女,方才鄉官來報,身子不爽,來府衙看一眼都不能夠。捎來口信上二老甚至叩頭求乞府衙高抬貴手、至少不要將僅剩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