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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絕對命令
明天我就要離開北京。
夜深了,許小曼把我帶到農展館附近一家叫「紅鷹」的茶樓,要了一間房坐下了。坐下來那種姿態,我感到了她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那種從容優雅。我說:「要間房太奢侈了。」她笑了笑,我不再說什麼。從這些小地方我意識到自己跟不上時代了,也沒有跟上去的實力。服務小姐問我要什麼茶,我說:「隨便吧。」許小曼說:「來一壺你們這裡最好的。」茶上來小姐關上門去了,許小曼說:「這兩天總也沒抓到時間說話,都應付他們去了。」我說:「唱主角的人嘛。」她說:「你別說北京這麼大,熟人這麼多,要找一個說話的人,那也不容易。」我說:「你當領導了,忌諱就來了,我們老百姓一身輕,別的沒有,自由還是有的,」我張開臂堆積了一個飛翔的姿式,「誰管我說什麼?」她笑了說:「說到自由,就從這個話頭開始吧。你說老實話,這次來,是以出差的名義呢,還是自己掏錢?」我笑笑不做聲。她說:「我早就猜著了,臥鋪那邊還有一些是空的,可你沒買臥鋪票。如果別人我就裝作不知道了,誰叫你是池大為呢?你想如果是你們廳長來,哪怕是個處長吧,他會自己花錢?一百個出差的理由都有,還要坐飛機,還有補助。想出國抬腳就走,好像在自己家裡上廁所。誰自由誰不自由,你自己說?」我說:「你在那個份上呆了也有這麼久了,你知道好處在哪裡。」她說:「這兩年我到哪裡,都是飛來飛去,可以說是心到身到。對你我沒必要炫耀什麼,你也不是吃這一套的人,我是說,有些東西,一定要在那個位子上才會有,否則什麼都沒有,連尊嚴感都沒有。我的體會是尊嚴不能建築在一種空洞的驕傲之上。世界就是這樣冷漠,甚至說無恥。北京這樣,哪裡都這樣,不存在一種詩意的空間,說到底還是人性太無恥了。昨天我想了好久,覺得有必要刺一刺你,狠了心也要刺一刺你,如果你想到其它同學並不這樣刺你,你就別記恨我吧。你再這樣下去,就可惜自己這一生了。」我說:「小曼你知道我並不傻,我只是被自己心裡什麼東西擋住了,就是邁不出去那一步。」她說:「現在是什麼年代,個體生存的年代,生存是生存年代的最高法則,是絕對命令,我們的前面除了生存什麼都沒有。當一切都在現實的平面上展開的時候,那些虛幻的東西,什麼什麼精神,其實很蒼白,也許迷人,但還是蒼白,不能跟現實發生真正有效的聯絡!我猶豫了三年,放棄了,才有了今天。誰知道你竟堅守了這麼久。我因此很理解那些貪官,他們是先知先覺者,他們早就看透了,不相信什麼了。伸手就可以拿到的錢你要他不拿,那怎麼可能?他們不過是按照生存的法則辦事罷了,他們知道什麼才是真的,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一個轉彎子的過程,煞費苦心去討論對不對在他們看來是可笑的。你吧,太敏感了,就把自己拘起來了,要不十年前我們也不是那樣一個結局。有時候想起來我也恨我自己當年太驕傲了,就不肯委屈自己一點。」我說:「當年你委屈了自己,今天就要坐硬坐出差了,還想飛來飛去?」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是服務小姐送點心來了。我正想應一聲,許小曼用一個手勢制止了我說:「等等,讓她敲。」外面敲了一會,又停一會,再敲。我說:「讓她進來吧,她端著東西老站在那裡也不好。」她說:「你還是那麼心軟,你總是心太軟。」就應了一聲,小姐進來,臉上還陪著笑,把小籠湯包放在桌上去了。許小曼說:「她心裡不火?火還得笑著,誰叫她是個服務員?小人物就是這樣的命運,她有自由?自由是有些人的特權,你不要善良而一廂情願地想像他們有那麼多條條框框把自己框在裡面。這些年我看透了,心也變硬了,柔軟的一部分像淬了火一樣也有相當的硬度了。你不硬,不跟下面的人拉開距離,他能跳到你頭上,穩穩地騎著你。」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