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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去找醫生,醫生說:「先交錢是規定,我也不能違反。你去找科室的郭主任,看他怎麼說?」我說:「先救救人吧,我的兒子,是個人啊,是個人啊!」他說:「以前總是先救人,救了他就跑掉了,我們到哪裡去找他回來?這才定了這個規矩,任何人不能違反。」我說:「我是廳裡的人,中醫學會,池大為,池大為。」他說:「不認識,沒辦法。」我說:「醫生你是醫生,你是醫生,你要講人道主義啊,人道主義!我兒子進來已經這麼久,這麼久了。」他雙手一攤說:「告訴你我沒辦法,你應該聽得懂中國話的。」我上竄下跳找了幾間房沒看見郭主任,就站在外面大聲呼喊:「郭主任,面板科郭振華主任!」郭主任來了沉著臉說:「誰在這裡喊這麼喊的!」我上去深深鞠了個躬,抱了拳作揖打拱,又雙膝彎下去,幾乎著地,反覆幾次,把事情講了。他說:「廳裡的領導你認識誰?」我說:「馬廳長,孫副廳長。」他帶我去打電話,都不在。他說:「看你還認識誰?」我說:「打我自己的電話號碼行嗎?中醫學會。」他桌子上那張表上沒有中醫學會,說:「你來看看這上面你還認識誰。」我看了說:「袁震海和丁小槐我都認識。」他說:「袁處長,丁處長,都行。」就打了藥政處的電話,上帝保佑,丁小槐居然還在辦公室,把事情講了,又把話筒給郭主任。郭主任接了話筒說:「丁處長,好久沒碰碰了,什麼時候碰幾杯?」我在旁邊身子一抖一抖地催他,他說:「丁處長開了口我還說什麼,馬上就給池同志辦。」放下電話帶我到繳費處,在住院單上簽了字,辦好了手續。
一波躺在病床上,醫生來了說:「燙得不輕啊。」我說:「用最高階的藥,可不能留下後遺症啊,我只這一個兒子。」護士把一波的褲子剪開,輕輕剝下來,一波痛得真叫說:「媽媽,救命啊,救命啊!」我上牙敲著下牙說:「輕點,輕點。」護士住了手說:「那你自己來。」我用力甩著雙手說:「我手軟了,我手軟了。」我抱了拳作揖打拱,雙膝也不由自主地彎了下去,幾乎著地,反覆幾次。一波的褲子剝下來了,幾小塊皮帶了下來,沾在褲腿上,小腿上露出了粉紅的肉。我一身軟了,眼前一黑,身子靠著牆滑溜下去,臉碰在小矮櫃上,扶著櫃子站住了,眼睛看不到什麼,心裡像有一把刀,把心臟啊肺啊割成了血淋淋一片一片的。睜開眼看見醫生厭惡地望我一眼,對門邊一努嘴。我像機器人一樣向外門走去,護士跟在後面,剛出了門就聽見裡面閂上了。一波還在喊「救命」,我在外面瘋跑一陣,在病室盡頭的窗前站下了。我看著外面一根指頭指指點點,好像那看不見的遠處,有著我仇恨的什麼東西。又把拳頭捏得緊緊的,心裡恨著,想打,可不知恨誰,也不知想打誰。我揣摩著能不能就這麼一拳,把眼前這塊玻璃給砸了,拳頭血淋淋地捏著,真舒服啊!突然,不加思索地,我照著自己的臉上,狠狠地就是幾拳。我感到了疼痛的快意。口中喃喃地說:「舒服啊,舒服啊!」狠狠地又是幾拳,接著雙手撐著牆,弓著身子,把頭在牆上撞了幾下。腦袋中嗡嗡地響著,我口中喃喃地說:「看老子碰不死你,看老子碰不死你!」
我想給董柳打個電話,跑到病房值班室,又轉了回來,我真沒勇氣拿起話筒。到了傍晚董柳來了,像個幽靈似的飄進病房。我說:「董柳,一波睡了。」董柳一聲不吭,揭開被子看一看一波的腿,就坐在床頭,傻了似地發呆。她的神態讓我害怕,她哭出來就好了。一會任志強董卉和岳母都來了。岳母語無倫次,說了好半天才說明白,是一壺水剛燒開放在案板上,不知怎麼就掉下來了。我說:「一波呢,有多動症,到處亂摸。」董柳說:「那你的意思是還要怪他?」董卉說:「不幸中的萬幸,冬天還隔了幾層褲子,要是夏天,一條腿都燙熟了。」她幾句話說得我心跳,覺得今天倒是揀了個便宜似的。董柳說:「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