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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這樣的事,」潘二不敢相信,追問道:「沿途州縣不管嗎?」
「管過,但沒用。」韓秀峰搖搖頭。
「咋沒用?」
「要是地方官查問,運官就會反訴銅斤被竊,這麼一來地方就要去追查,這不是自找麻煩麼。」
「查就查,追查到底就是了,銅明明沒丟,查個水落石出那他們就是誣告。」
「銅要是丟了呢?」
「可是沒有丟啊!」
「誰說沒有的,」韓秀峰迴到屋裡,坐下笑道:「說出來你不會信,他們解運的銅還沒啟運就已經沒了幾萬甚至十幾萬斤。而《戶部例則》又有明令,發運官銀的運官要對丟失官銀的六成負責,丟失發生的地方官要對餘下四成負責。如應差人護送卻沒差人,則應負責的份額佔丟失的一半。反正在你地界上丟了,你就要負責。滇銅是運往京城鑄錢的,跟官銀沒啥區別。你說地方官願去管,敢去管嗎?」
「不管沒事,一管就要賠他們的銅?」潘二傻傻地問。
「嗯。」韓秀峰點點頭。
「可是丟的銅哪去了?」
「雲南窮啊,據說大多州縣的賦稅從來沒收齊過,留下許多虧空,而運銅又是最苦最累的差使,所以每次運銅的差使都委給虧空最多的官員。藩司會直接扣掉運費,要是還不夠填補虧空,就扣即將啟運的銅斤填補。」
潘二驚呼道:「這也太黑了,要是做上這種官還有啥意思!」
韓秀峰笑了笑,接著道:「剛才說銅在啟運時就因填補虧空有所短缺,運費更是一文沒有,就這麼一路敲詐勒索到京城,入庫這一關又不好過,因為戶部和工部的胥吏會百般刁難。不使錢,不把他們餵足了,他們就會說成色不好、純度不夠。」
「那運銅的官咋辦?」
「破罐子破摔唄,還能咋辦。」
潘二追問道:「咋個破摔?」
韓秀峰輕嘆道:「運官從被委的那一天就曉得不管他咋做烏紗帽都會不保,所以這一路上就縱容船伕敲詐勒索,不然運費從哪來?他自給兒也不會閒著,走一路盜賣一路,反正要被革職查辦,不如先把錢撈足,把家小安頓好。」
「他們就不怕殺頭?」
「這個還真不怕。」
「誰會不怕殺頭?」
既然已經說這麼多了,不如說個清楚,韓秀峰喝了一口茶,耐心地解釋道:「不是不怕,而是不會殺他們頭。這個道理很簡單,你想想,朝廷要是殺一個,今後誰還敢接這個差使,誰還敢往京城運銅?而那麼多省好像就雲南產銅,滇銅運不到京城,戶部和工部用啥去鑄錢。」
潘二越想越不可思議,喃喃地說:「沒一個好人!這哪是坐順風船,這分明是上賊船!」
韓秀峰深以為然,輕嘆道:「咋才能上他們的船,上船之後咋跟他們相處,想想是有點頭疼。可是除此之外我們又沒更好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十一章 「同舟共濟」
上午見韓秀峰把一堆帳冊賣出高價,下午聽餘有福說衙門裡那些捕快把翻身的希望全寄託在韓秀峰身上,潘二之前那拔涼拔涼的心又熱乎起來,覺得韓秀峰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此去京城應該能補上缺。可是問清楚啥叫「銅天王」,曉得要坐賊船去京城,心裡又變得七上八下。
韓秀峰卻像沒事人一般,守在門口邊看書邊幫柱子看店,一下午居然還做了兩個生意。
潘二無所事事,乾脆找了個由頭出去轉轉。
城裡的路不熟,也沒敢走遠,在街口看了一會兒熱鬧,見柱子提著東西回來了,也就跟著一起回紙人店。
潘二跟進店裡,好奇地問:「一天沒見,幹啥去了。」
柱子從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