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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著寫挽幛。
靈棚兩楹寫的是:身似蘭芳從此逝,心如皓月幾時歸?
關鳴川讀著悽楚。
有四、五個穿著懺衣的道士在左廂房前鋪下法壇,供齋設醮,正響動法器做一個小小的度亡道場。主壇道士是彈子石真一道觀的觀主張明貴。此時張道士雙目微閉,應和著小鼓敲出的節拍,聲音渾厚地在吟唱:
一探亡者往西行,
山崩哪怕千年樹,
船開哪顧岸頭人,
死了死了真死了,
生的莫掛死的人。
一個深目高鼻大個的法國神甫聳立在靈棚邊說教。關鳴川因之記起淩惠平早在孃家時就是天主教徒。有一小堆人站在神甫身邊,哈著嘴,目光呆滯,像在傾聽,又像在瞧稀罕。神甫右手高擎著一個木質的十字架,像唱歌一樣說:世上有許多無用的人活著,為什麼像淩惠平那樣善良、美麗的女人卻要死了。主,這是多麼難以理解。天意真是不可測呀。神甫的聲音非常悲哀。
一邊是敲鑼擊磬的道士,一邊是仰著脖子,用帶著洋腔的川話佈道的洋教士。矛盾,但又並行不悖。關鳴川感覺很幽默,差點為之失笑。
關鳴川是淩惠平的表兄,又是蜀軍政府第五師的軍官,因此,剛走進院壩,洪雲龍就露著極度悲傷的面容,來請他書房裡敘話。
關鳴川細心觀察面前這張職業化了的臉,眸子很透澈,表情溫和,毫無煞氣,伸過來相握的手很乾淨,每根指肚上都帶著鮮潤的花瓣的活色,不用問,十之###會深信對方是治病救人的醫生。
書房迎門牆上是一條幅:
銜石成痴絕,滄波萬里愁;孤飛終不倦,羞逐海鷗浮。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關鳴川熟悉那兩首詩,那是汪精衛1909年偕同黃樹中、喻培倫在北京刺殺攝政王載灃失敗被逮,獄中所寫,曾傳誦一時,激勵了不少青年投身革命。再看字,他以為雖然寫得行雲流水樣流暢,但卻缺乏一種剛健的骨力。
右首靠牆立著一個書櫥。書櫥裡多是傳記、歷史、詩歌一類的書籍。於此可以判斷書房主人是一個受過較好教育、情趣雅緻的人。
最後,他的眼光落在了牆角花凳擱著的一個黑鈾細頸瓷瓶上。瓶裡三幾枝血紅的杜鵑養得十分鮮活。
“你妹喜歡映山紅,那花,還是你妹尋來插在那裡的。”洪雲龍以手點著,眼圈又紅了。
關鳴川沉重地點頭,表示心情也很沉重。
窗下有一張方桌,兩邊有椅子。洪雲龍將關鳴川讓到桌邊坐下。
關鳴川打量桌上,文具而外,最招眼的是疊得整齊的好幾種報紙,有重慶的《渝報》、《權輿日報》、成都的《新蜀報》、《華西日報》,表明書房主人是個關心時事的人。
“你妹,這幾年,好幾次說夢見你。”洪雲龍又說。
關鳴川聽著,似真感情,又似別有用心,正模稜著,張道士颯然而至,向關鳴川拱手。關鳴川趕緊回禮,洪雲龍就介紹:
“這是張道長。這是亡妻的表兄。”
關鳴川這才弄清,原來張道士與洪雲龍私誼不錯,在喪禮中還兼著支賓的角色。待張道士也落座,依鄉黨禮俗,關鳴川就感嘆事情發生的突然。
“頭天中午,你妹就發著了。很快,露出了一隻腳。我知道遇著了難產。”洪雲龍聲音開始有些哽咽。“沒敢給你妹說。”
“哦,是難產?”
“你妹只疼,只虛汗一頭頭的往外滲。臉白得紙一樣了。我是學西醫的,在學習時,接過多次生,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遇到。傍晚時分,你妹還喝了點粥。可就是不下來。熬到三更,你妹就……撒手去了。”洪雲龍哽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