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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浮沙亂石攪得一塌糊塗的戰場已清理妥當,十八雙鮫僕分列在車轅兩側,垂目恭候。那些男鮫人容貌俊朗,身型卻纖秀頎長,乍一看和女鮫差不多,打仗築城都指望不上,堪稱百無一用,也就只能給龍君擺擺排場拉個車。
待龍君被太玄攙著舉步落座,又不知從哪裡飛出八條奇形怪狀的小龍盤桓在浮車左右,仿風聲長吟,和鳴一闕《承雲曲》。那些龍一看就是剛從化龍池裡蹦出來的速成品種,原身也不知是蛇是龜,先天不足得很,鱗色仿若洗舊的青苔,青中帶黑,有的尾短,有的只有獨腿,腿上僅生著三爪,一條也沒有犄角。
都說對比出真知,我這才切實有幾分體會到了龍君他老人家的難能可貴。修行之人講究因果,若天生得一副周正美麗皮囊,亦是很大的福報,說明宿世積德不淺。
兵戈止息後不過短短半個時辰,水族們已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越聚越多。兵甲肅立外圍,保護中間剛從城中聞訊趕來的老弱族眾,五顏六色蔚為壯觀,皆伏首跪了一地。
擺盪著翠色尾鰭的鮫女裊娜游上前,欠身盈盈一拜:&ldo;夜來率族眾,迎君上王駕重歸,盪除劫波,挽東海春秋安瀾。&rdo;
她果然就是那個龍王座下護法大祭司,傳說中痴情守望無怨無悔的夜來姑娘。一口文縐縐的人語說得何等恭順柔婉,連我這不相干的外人聽在耳裡都覺熨帖,大概也很對龍君胃口。
但龍君大戰方休,顯然沒什麼情緒,淡淡地吩咐族眾平身後便沉著臉朝這邊望來,目光半寸也不曾稍移。
我手忙腳亂撥開纏繞的海藻,從藏身處鑽出,亦步亦趨朝那萬眾矚目的浮車走去。眾目睽睽下,渾身都不自在,短短一箭之地都快要走成同手同腳。好在太玄小老兒不計前嫌,和和氣氣地遊過來引路,牽著我一隻袖口徑直往龍君座前領。
龍君正接過魚官奉上的蓮子露潤喉,邊喝邊慢悠悠瞥過一眼:&ldo;你老背著胳膊幹什麼?走起路來老氣橫秋,遠看還以為兩個太玄爬過來了。&rdo;
心頭一緊,不自覺拽緊了春空化成的帕子,朝袖口掖得更進去點兒,&ldo;啊……沒,沒什麼……就是,腰疼得直不起來,用胳膊挺著點兒……&rdo;
他估摸想起了我腰後的天雷傷,拍了拍玉輦扶手:&ldo;上來。&rdo;
我忙不迭應聲,戰戰兢兢踏上浮車,儘量將身子縮得小些免得太佔地方。剛蹲好在腳榻旁,便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那百聞未曾一見的鮫女夜來。
她眸子的顏色極淡,有一頭暗藍長發,束在一枚寶樹形的金箔發冠內,稍一搖動,金葉和珊瑚鈴便撞在一處沙沙作響。除卻冠冕妝容,她的衣裳也與眾水族不同,估摸是龍宮大祭司的法袍,形制相當隆重講究,乃是鮫綃織成的素雪十二重衣,雖層數繁複,卻輕柔飄逸得很,一點兒也不顯臃腫,華麗招展難以言喻。眉目之風流嫵媚,同在羨魚川海面上偶遇的那些鮫女比起來不知精緻多少,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端的是靨生嬌襲之態,眼波似嗔還羞。
這等千嬌百媚的美人魚兒,任誰看了也要生起我見猶憐之心,難怪海亭那隻烏頭章話裡話外不無惋惜。按大垂的說法,身為一條天性本淫葷素不忌、生平以收集各類古怪妻妾為偏好的龍,竟捨得對這麼條堪稱魚中極品的鮫女視若無睹,眼界真是高出天際。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從愛慕哥哥而不得的一眾紅顏身上,我早已領悟到緣分情愛之事天道並不酬勤,不是執著堅定就一定能有結果,根本毫無道理可講。
感慨之餘,依稀記起人間曾有首流傳甚廣的詩句,&ldo;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