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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葬送了他一生歡喜的錯誤,造成了他日後的急切之心,他那麼努力的幫孟扶搖提升武功,是因為他害怕孟扶搖在遇見危險時,像汝涵那樣,因功力不夠不足自保,最後反而害了自身。
他那麼努力的幫孟扶搖控制傷勢,一有問題就立即用藥物壓下,拒絕給她自身調理循序漸進自愈的機會,是因為他害怕孟扶搖像汝涵那樣,錯過了那個最快治療的機會,會在某個突如其來的事件裡,害了性命。
宗越“醫聖”之名,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他治病療效極快,他一旦接受病人,必全力以赴,不眠不休沒日沒夜的務求在第一時間治癒,以前孟扶搖以為這是他的個性所致,現在才知道,所有的急切,來自於一個永遠不可挽回的錯誤。
那些沉在夢魘深處的,不可追記的往昔!
孟扶搖一聲嘆息,悠悠散在風中,宗越卻輕輕接過她掌中的壎,愛惜的撫了撫,湊近唇邊,一段流水般婉轉山嶽般沉厚的樂曲從他唇間流瀉而出,帶著古意的憂傷,還有些可追不可挽的記憶,是秋日落花廊下女子蝙躚一舞,舞姿輕盈不曾踏碎紅楓,然而再怎麼溫存的挽留,時光和年華都已老去,落葉也再回不了原先的枝頭。
一曲《傷別離》。
人們總在傷著別離,然後推拒著相聚。
他慢慢的,在涼亭之上,夜風之中,明月之下,吹他的古老的壎。
那年小小的錦衣華服的人兒,冰雪般明亮的眼眸,叉著腰罵他——你這瘦雞十足廢物,日後都保護不了我!當年的小小少年嗤之以鼻,然後多年後驀然回首發現,一語成讖。
而那年玄元山上,珍珠簾開明月滿,那掠過柳枝的少女,驚飛一村簌簌的綠葉,他在那般漫天綠塵中抬起頭來,看見她驚鴻一瞥的眼眸——冰雪般明亮,如一片飛入眼底的雪花。
再就是碧水之上,一飛袖的援手,她長髮垂落在水面迤邐,身姿那般優美的將彎未彎,一抬首目光勝雪,看得他那般心底一震,竟想起多年前那個和他青梅不竹馬的女孩,那般的不豫突然湧上心底,他乾脆棄了自己的很重要的腰帶,只為了更快的走開。
走開,走不開,那般命運的兜兜轉轉,無極紅石山前相遇,她攔路搶劫的潑皮強盜勁兒,活脫脫當年揣著草包武功懵懂無知闖江湖的“天真魔女”。
突然就那麼想留下她,於是,一斛春成了強搶小廝的藉口。
小廝天生我才,絕非天真魔女,他陪著她,從德王府走進姚城,看她在飯桌前為紅塵溫暖垂淚,看她為救胡老漢一家殺戎人斬草除根,看她在那奸猾蘇縣丞面前,前一刻侃侃而談後一刻翻臉殺人,看她迅速收服縣衙衙役,驅策他們報假信,從蘇縣丞的屍體裡探出優美的手,卡住兇悍謹慎阿史那城主的咽喉。
那樣一個兇狠又善良,狡詐又坦蕩的女子。
那樣一個隨意又自愛,寧可選擇以鎖情化毒,也不願為活命委身他人的女子。
他終於漸漸發覺,她是她,她不是汝涵,那怕那雙眼睛同樣出奇明亮,哪怕那性格同樣外在剛烈,然而那內心裡,她們如此不同。
汝涵用剛烈拒絕柔軟,她用剛烈包裹柔軟。
姚城被圍,她竟選擇詐降孤膽入敵營,萬眾唾棄中她雖千萬人吾往矣,一腔熱血丹心卻遭霜雪之凍,竟險些被逼城門自刎。
他當時正在穹蒼採藥,訊息好容易傳到,手一震,一枚千辛萬苦採到的龍珠草落入深淵。
他卻已顧不得,急急下山,數天內跑死了幾匹馬,險些跑得舊疾復發。
回來看見她無恙,一口氣就那麼長長的吐了出來,心深處有些什麼東西,瞬間緩緩坍塌。
長孫無極的“死猶”到來,她被擊倒卻依舊站著,鋼鐵般的靜而冷,她不哭,她要讓仇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