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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風起雲湧的學潮最終目的就是要消滅這種懸殊。於是許多學校都沸騰了,連這所與世隔絕的聖心女中最近也受了附近一所男校的影響。女生們願意和鄰校的男生一起,講著國家的存亡講著平等,講著她們認為有意思的一切。司猗紋也受了一位男生的感化,參加了那個行列。那男生叫華致遠,他現在正走在那行列的前面。
後來司猗紋的活動終究傳進父母的耳朵。他們規勸她、阻止她,但她無視父母的勸阻,還是隨著社會的大潮、隨著華致遠一起遊行,一起罷課,一起書寫標語。她熱衷於華致遠正在進行著的事業。華致遠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他那微黑的臉,他那敏捷的中等身材,他那目光銳利的眼睛都喚起了司猗紋從未有過的激動。
和司猗紋相比,華致遠倒顯得矜持。然而他在富家小姐面前刻意的分寸終究抵擋不過他對司猗紋的喜愛。她的開朗、聰慧和毫不矯揉造作的談吐終於解除了他對她的怯懦。當每一次行動結束之後,他一邊走一邊對身旁這個女孩子講述他的目標他的計劃時,司猗紋總覺得他現在雖然是男校的一個學生,但他是屬於一個更廣闊的世界的,一個她不清楚、卻肯定存在的世界,她願意跟他一起走進那個世界。
他們離得更近了。
他終於被當做她的客人領進了司家。司先生、司太太問清華致遠的家世後,馬上對他表現出正常的冷淡;華致遠目前所進行的事業更增加了他們對他的敵意。華致遠告辭後,司先生立刻就對女兒發出了訓告,他告誡她,如果她再與姓華的來往,他們就立刻讓她退學。
司猗紋彷彿聽進了父親的訓告。
但事隔不久,司先生還是吩咐管家到聖心女中替女兒辦了退學手續。原因是有人對司先生說,司猗紋仍然跟著華致遠在走,就走在他那個行列裡。
司猗紋的被迫退學卻激起了她更強烈的自主意識,在家裡她氣急敗壞地頂撞著父親,她像是從一個自由世界一下子落入了專制主義的王國。這時她才發現她正在熱戀。熱戀中的少女從來是勇敢的,她差遣家裡的女傭給華致遠送去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現在她迫切想要見到他,如果他不來,她甚至要離開人間了。
當天午夜他來了。她在她的閨房裡迎接了他。他說他正好也要來見她,因為時局的激變,他就要離開城市去鄉下。
他帶給她的訊息太突然了,她只有哭。她哭著只重複著一句話,她要跟他走,哪怕天涯海角。他想他不應該立刻把她帶到那個連他自己也不知深淺的無底洞去。他告訴她,終有一天他會回來接她,因為他愛她。
外面正在下雨,是淅淅瀝瀝地下起來沒完沒了的秋雨。
當他們都覺出不得不分開時,他自己開了房門。
10
他開了門。不能走。
因為有雨。
淅淅瀝瀝的秋雨,他會無處躲身。他想。
她關上門。他不能走。她想。
因為有雨。
淅淅瀝瀝的秋雨會把他淋成個落湯雞。
現在司猗紋面前也有過一場雨。如果現在的雨滌盪的是莊家留給她的那些藕斷絲連,那麼她十八歲的那場淅淅瀝瀝的秋雨滌盪的便是她所受的全部家庭教育和她做姑娘的無比堅貞。
當那扇淪落在秋雨中的門再次開啟時(這次是她開啟的),她看見他還站在門口。
原來他並沒有走。他猜她還會把門開啟。
原來她猜到他不會走,她還要把他追回來。
也許他們都覺得他們的離別還缺了點什麼,假如他決心從鄉下回來接她的話,假如她堅定地相信他會回來接她。
過去在他們相處的日子裡,他吻過她許多次,她還過他許多吻。他抱過她許多次,她許多次就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