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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髮師薩米從他店裡望了一眼廣場,看到修補匠約翰的錫片上反射著的道道陽光。他匆匆地回到椅子邊,旅店老闆馬丁臉上正抹著泡沫,等著薩米給他刮鬍子。
&ldo;修補匠來了。&rdo;
店主馬丁依然一動不動地坐著。&ldo;該死,這會兒只有我兒子一個人在旅店裡。&rdo;
&ldo;無論如何,太遲了。他已經拐進去了。&rdo;薩米用手碰碰他的剃鬚刀,&ldo;刮完臉再回家總比鬍子拉碴強,對吧,馬丁大人?&rdo;
馬丁咕噥一聲,坐回了椅子裡。&ldo;那就快點兒,薩米老兄,不然除了你想賺的那十二便士,我還有別的奉送。&rdo;
薩米開始為馬丁刮臉,&ldo;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他,馬丁。當然,他是個有點冷漠的人。&rdo;
&ldo;如果算是人的話……&rdo;
&ldo;他是你的表親,馬丁大人。&rdo;
&ldo;那是瞎扯,&rdo;馬丁的臉在殘餘的泡沫下顯得通紅,&ldo;他父親和我父親是表兄弟,但除此之外,我跟他沒半毛錢關係,除了他能免費住我的旅店以外。&rdo;
薩米一邊磨著剃鬚刀,一邊搖著頭,&ldo;那為什麼,馬丁大人,您的兒子阿莫斯有著一雙和他一樣的眼睛?&rdo;
馬丁從椅子上彈起來,滿面猙獰地對著小個子理髮師,&ldo;我兒子阿莫斯的眼睛和我的一樣,薩米老弟,和我的一樣藍,和他媽媽的一樣藍。給我毛巾。&rdo;他很快地擦了臉,漏掉了幾個地方,包括鼻子下方的皂沫,這令他的臉看上去相當滑稽。薩米忍著沒笑,看著大個子旅店老闆大步走出理髮店,&ldo;砰&rdo;一聲摔上門。薩米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前俯後仰,胖胖的身子笑得搖搖晃晃。
&ldo;像我的一樣藍,他說,像我妻子的一樣藍。&rdo;薩米坐在馬丁坐過的依然溫熱的椅子上,繼續咯咯笑著,笑出了汗,最後睡著了。
阿莫斯是馬丁的兒子,他坐在公共休息室的高腳凳上,正在辦公‐‐也就是花一兩個小時瀏覽父親的帳本,心裡卻在盼著能出去玩。冬天坐在這兒是另一種體驗,火苗升騰著,所有人都聚集在這間屋裡,唱歌跳舞,溫暖又熱鬧。現在已經是暖季的末尾,離冷雨降臨沒幾天了,往後就是冬天,會下很厚的雪,融冰之前他都不能去游泳了。他有點手癢,渴望著扯掉衣服跳進西河。但他忍住了,繼續翻著帳本。
這時,&ldo;噹啷&rdo;一聲,他不由得分了神。他看到一個高個子男人堵在門口,擋住了外面的陽光。是修補匠約翰,在南邊塔樓過冬的租客,不和任何人說話,但人人都認識的那個人。阿莫斯很害怕,沃辛鎮每個人都怕他。阿莫斯比以往更怕一些,因為這是他頭一回獨自面對修補匠,沒有父親的手搭在肩上給他安全感。
約翰走向櫃檯後的大眼睛男孩。阿莫斯只是盯著他看。約翰望向他的眼睛,發現他的眼睛是藍色的。不是一般的藍,不同於所有金髮的森林居民。這是一種深藍,純粹而深不可測的藍,周圍是清澈明淨的眼白。這樣的眼睛一眨不眨,不會表現出快樂,也不會表現出友好,但能夠洞察一切。約翰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不知為什麼,他略感憂傷,因為知道這個男孩,他的表親,阿莫斯,也有一雙能看見真相的眼睛。阿莫斯有天賦,和約翰的或許不一樣,但他有某種天賦。約翰搖搖頭,伸出手道:&ldo;鑰匙。&rdo;
阿莫斯惶恐地摸出鑰匙遞給他,約翰說,&ldo;把我的東西從櫃子裡拿過來。&rdo;然後就朝南塔樓走去。阿莫斯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