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多次枉痴心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他看到兩個日本人走向明鳳華的房門,一個端著碗參湯,另一個拿著根黑色的鈍頭木釺。
他走下去,一步一步,腳下的甲板發軟,他覺得站在雲裡。
軍令,軍法,大局,江山。
哪吒。哪吒。我們都是三頭六臂無情無欲的哪吒。
圍欄擋住他的身體,他才知道自己跌撞到甲板邊緣。一個侍者過來扶他,他用沒受傷的手推開:&ldo;沒事……我暈船,站會就好。&rdo;
侍者說了句什麼然後走開,趙珏沒聽清。但是從那扇房門後傳來的聲音,卻像被放大百倍千倍,鑽進他的耳朵,鑽進他的胸腔。
他聽到木釺釘進肉體的聲音,錘子在掄,一下一下,砸著五臟六腑。
他怕聽到明鳳華的慘叫聲,他記得他有多受不了明鳳華身上描金藤鞭的紅痕,但是他挪不開腳步。站在一個夢魘裡,耳邊亂轟轟的聲音不住地響,他覺得自己要被砸碎。
明鳳華的眼睛忽然睜開又合上,溢位的一線閃光,是職業特工特有的直覺。
襄陽,是你來送我麼。
一扇舷窗隔開生死,明鳳華的聲音穿窗而來,傳進趙珏耳鼓。不是慘叫,是他最拿手的《文君怨郎》:
&ldo;一別之後,二地相懸,說道是三四月,卻誰知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斷,十里長亭望眼穿。百思想,千繫念,萬般無奈把君怨……&rdo;
聲嘶啞,再不能珠圓玉潤;情如舊,真實得血肉模糊。沒了技藝的掩飾,反而直釘人心。
&ldo;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rdo;
檀木釺撕裂血肉的聲響,輕微得像雪落水面,聲震如雷。
明鳳華已經氣息奄奄,連不成句:&ldo;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錦水湯湯……與君……長……訣……&rdo;
&ldo;訣&rdo;字唱得沉啞泣血,卻抵死溫柔。趙珏轉身伏到欄杆上,對著深深海水,嗆出滿臉眼淚。世上沒有無欲則剛的哪吒,明鳳華最後的呼喚,打碎了趙珏多年建起的心理鐵防。
牡丹深情洛陽風骨,盡在一字中訴盡,明鳳華唱的是他的名字,珏。
雨雲壓得更低,雨絲又飄起,天地灰濛。不知何處隱隱傳來簫聲,嗚嗚咽咽,聽不分明。
趙珏伏在欄杆上嘔得天昏地暗,侍者實在看不下去,過來攙扶,趙珏在本能擊殺動作發出前恢復理智,抹一把臉,轉過身。
侍者原以為趙珏是酒後暈船的醉漢,等和他對面時,才發現這是個精幹的男人,只是眼睛罩著紅網,嘴邊還留著沒擦淨的血絲。
&ldo;先生需要幫助嗎?&rdo;
趙珏搖搖頭,嚮明鳳華房間的反方向走去。
撞進自己房間,趙珏想一頭栽到床上,卻發現南京在窗前等他。
&ldo;你回來了。&rdo;
&ldo;是。先生。&rdo;趙珏努力讓自己站直。他以為這會很困難,實際上卻比他想的容易得多。能灼痛人的從來都是燃燒的火焰,而他發現自己胸中是一地死灰。
&ldo;你是襄陽,還是洛陽?&rdo;南京問。
洛陽,洛陽。
明鳳華的聲音在趙珏腦中悠悠地響著: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