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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山莊外的地區革命委員會招待所里人聲鼎沸。在報到的人群中,見到塞北的宮克一,臥牛城的朱夢夕。1972年夏天,我們曾共同被借調到河北省出版局,佐助處理稿件。他鄉遇故知,自有一番親熱。
晚上,駐軍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為會議作專場演出,卻之不恭,只得捨命陪君子。午夜我睡眼朦朧地回到住所,洗漱完畢,不知為什麼,似防意外事件,身不由己地將床頭的衣物及洗漱用具,一併塞入提包方入睡。
沉睡中,我被一聲巨響驚醒。隨之,地動床搖,灰塵瀰漫,頓感呼吸困難,土腥刺鼻。自己已被從床上甩到地板上,方知已停電。黑暗中,我穿上衣服,抓到提包,衝出門外,在走廊上匯入摩肩接踵的人群。下到三樓,人聲嘈雜,擁擠不堪,只好耐著性子往下挪。也可能是因為經過風風雨雨的原故,沾染上老於世故的習氣,心中暗自叮囑:天塌大家頂,鎮靜!
讓人氣惱的是,樓下大門緊鎖,惶恐不安的人們,有的開始罵娘。好半天,睡眼乜斜的值班員,才將門開啟。人如潰堤之水,衝到院落。驚魂甫定,有人說,這是&ldo;蘇修&rdo;打原子彈;也有人說,是地震。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天色灰暗,不知什麼時候,空中散落下水珠,只好借樹冠避雨。這時有人搖指天空,好像又發現了新議題。
順那人的手勢望去,原來是晨曦中的樓房,房簷已被震裂,出現了險情。有人打諢說:&ldo;咱這是天不滅曹!&rdo;轉身見宮克一,雙臂抱肩,只有一件褲頭著體。再看左右的男男女女,很少有衣飾整齊者,可能求生同是人的一種本能吧!我將提包中的雨衣,給他驅寒遮羞。
宮克一是有名的深度近視,慌促中失去眼鏡,著實痛苦。稍安,只好牽著他的手,上樓尋覓衣物和眼鏡。大難臨頭,早已人去樓空,只有女服務員在堅守崗位。她們守職盡責的精神,真令人感動。
一輛救護車鳴笛駛來,方知有一外埠採購員,情急跳樓摔傷。只見他在擔架上,雙手護胸,不住地喊痛。事後方知,採購員因心脾破裂,不治身亡。醫院有護士跳樓,雙腿骨折;街上出現被震裂的房屋,倒塌的院牆。少頃,有確切資訊,說是地震。先傳說震中在茶澱農場,後又說是在秦皇島的海上,時近中午,最新訊息說震中在唐山。頓時心像懸起來似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的幾位同鄉,也是意緒紛亂,坐立不安,都盼望承德有關單位,能和唐山聯絡上,得知這場大劫難,給唐山這座百年工業重鎮,帶來了什麼?結果,一次又一次,都叫人失望了,因為這時所有的通訊手段,都失去了它應有的作用。情急之下,我要通了兒子部隊的電話,他同樣焦急地等待唐山駐軍的資訊。按理說,部隊的通訊聯絡,最具時效性,可是地震發生,已近10個小時了,仍處於癱瘓狀態,這足以說明事態的嚴重,心情也隨之更加沉重。沒等相商,大家一口同音,請求返程。一位老作家深情地對我們說:&ldo;地震已經發生了,你們回去,反而多一份危險,不如留下來,安心開會。&rdo;我的一位同伴,平日言談頗有幾分大丈夫的氣派,沒容老作家把話說完,立時拍著大腿說:&ldo;我那裡還有一大家子人呢!火都上房了,你老人家還在這兒說風涼話!&rdo;一位女同胞,也哽咽著說:&ldo;我那四個孩子……&rdo;是呀!誰都知道,這種天降的劫難,一旦臨頭,不言而喻,給人們帶來的只有毀滅和死亡。可是人世間,還有什麼比戀鄉思親之痛,更令人難以忍受呢?
會議主持人,先勸說我們留下來,和地震對著幹,後見我等去意已決,只好恩准。我們議決,乘火車到北京再見機行事。
焦急地熬到傍晚,雨又下起來了。朱夢夕是十年前邢臺大地震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