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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研究所之前半邊身體都壞掉髮黴了,意識也不清醒,”朗姆捲起他的褲腿,他健壯的小腿上全是猙獰的傷疤和蚯蚓一樣的凸起,這個一貫寡言的男人說了很長的一句話:“先生不分晝夜,救治了我半年,我以前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
他又說:“我以前不是好人,當傭兵的時候害過隊友,現在我從外面救回了三個同胞,算是贖罪了。當好人的感覺不賴,當人也比當怪物好。研究所裡很多人都像我這樣,沒人不愛戴先生。”
安折清楚地記得自己那時候忽然沒來由地想起了陸渢——一個莫名其妙的聯想,他在想陸渢現在怎麼樣了。隨即,他晃了晃腦袋,把那個與波利截然相反的傢伙的側影從腦海裡趕出去了。
朗姆是個業餘的音樂愛好者,他無事可做的時候會對著一本破舊的曲譜練習吹口琴,有時候也教給安折,那聲音悅耳動聽。但朗姆說人類有過比口琴美妙千萬倍的樂器,它們合起來能演奏出無比宏闊震撼的交響樂曲。
說到這裡的時候,波利也來到他們身邊,打趣道:“朗姆如果出生在一百年前,一定是個傑出的音樂家。”
一貫沉默寡言的朗姆笑了笑,這時他會拿出了一個破舊的收音機,將磁帶翻一個面,按下播放按鈕,激烈或和緩的節奏會從那個生了鏽的機器裡發出,那是無數種樂器一同發出的聲音,它們各有自己的音色與旋律,這些音色與旋律組合在一起,組合成另一種波瀾壯闊的聲音。樂曲在這個燒著炭火的實驗室流淌迴盪。白樓下,一個左邊胳膊變成獸爪的人朝這邊招了招手,朗姆把收音機掛在外面的欄杆上,把聲音調大了。
輕快流暢的樂聲透過結了冰花的窗玻璃傳過來,磁帶裡播放樂曲前有報幕,這是貝多芬的《春日奏鳴曲》。安折托腮聽著,深淵的春天也很美,但他大概看不到了。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收到來自北方基地的短訊的。
那個長久沉寂著的通訊頻道紅光閃了閃——通訊列表上只有一個無名物件。
安折把通訊介面調出來,那個無名物件發來的短訊只有寥寥兩行,十來個字。
“冬季已到。”
“怪物行為有異,注意安全。”
安折把字放大,回頭望向波利:“先生。”
“北方基地紀博士的訊息,”波利道,“這些年只有他一直秘密和我聯絡。”
“紀博士”這三個字讓安折恍惚了一下,他問:“……要回復嗎?”
“回覆。”波利溫聲道:“你替我回吧。”
北方基地。
通訊頻道亮起,來自高地研究所的回覆短訊。
“已收到。”
“謝謝提醒,請基地務必也注意安全。”
博士從通訊螢幕前路過。
“陸上校,嘖,”他聲音揚起,“難以想象審判者會做出這種事情,你居然還是個好心人。”
陸渢目光淡淡,看著螢幕上的文字。
“對面是誰?”他問。
“你絕對想不到的人。”紀博士道:“波利·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