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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折微微睜大了眼睛。
在他看來無比寬廣的一座城市,對於曾經繁盛輝煌的人類來說,竟然只是一座來不及救援的小城。
那麼在災難時代到來之前,人類的世界到底有多麼宏偉?他不知道。
而既然在這座城周邊有零星人類在災難中苟延殘喘,那麼更多的地方,是否也有無數沒有來得及被救援的人們掙扎、絕望、死去?這座城裡全是骷髏,基地並不安全平靜,人類的世界裡全是哭聲。
這樣一個宏大的整體漸漸淪陷的過程——想象這一幕,他好像看見黃昏時分巨大的夕陽漸漸漸漸沉入黑色的地平線,一場曠日持久的死亡。
“哐當——”
就在這一片死寂中,隔壁臥室裡,忽然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響。
陸渢問了一句:“怎麼了?”
沒有回答,只有西貝顫抖的呼氣聲傳來。
陸渢蹙眉,拿著槍,轉身走了過去,安折跟上。
房間空空蕩蕩,沒有怪物或敵人,但西貝背對著他們,後背正劇烈顫抖著。起先安折以為他在哭,接著,走到他身旁後,安折看見他死死注視著手裡的一把梳子。
安折一時間難以形容那是怎樣的一把木梳,因為它並不是一把,而是由兩把融合而成。那是最普通的一種褐色木梳子,有十厘米長的手柄和細密的梳齒,兩把同樣普通的木梳的手柄嚴絲合縫地長在了一起,像是由同一塊木頭雕琢而成。梳齒傾斜45度,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像一條雙頭蛇吐出了它的信子。
可它們如果一開始只是兩個普通的梳子,怎麼會長在一起呢?
木頭,一塊木頭的製品,最尋常最安全的東西,卻因為這詭譎超出常識的外表,帶來了最無與倫比的恐怖。
陸渢大步走向西貝獲得梳子的那張梳妝檯。這顯然是大災難時代前一個女性的房間,象牙白的梳妝檯上擺著無數瓶子、罐子、大大小小的用具。
陸渢伸手去擦鏡子上的灰塵,擦掉一層,下面卻還有一層,灰塵像是長在了鏡子裡面,鏡面總是霧濛濛的,把他們的身影也扭曲成一團黑色。
安折望著這一切,忽然想起自己攀爬外城的城牆時,沙子落下一層,裡面卻還是沙,彷彿城牆變成了沙與鋼鐵的混合物。
陸渢不再看鏡面,他擰眉,目光掃過那大大小小化妝的用具,最後伸手抽出了一副生了鏽的長鑷子——也不是鑷子,因為這隻金屬鑷子已經和一支塑膠修眉刀黏在了一起,它們中間“x”形交叉連結的部分融為一體,天衣無縫,說不清是鋼鐵還是塑膠,或者說是一種全新的人類不曾知曉的材質。
啪嗒一聲,西貝手指顫抖,梳子掉在了遍是灰塵的地板上。
“這個城市……”他說:“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我們……我們快走吧。”
“不是這一個城市。”陸渢道。
他望著那黏連在一起的鑷子和修眉刀,只說了三個字。
“發動機。”
這平平無奇的三個字,在此刻驚雷一樣落下。
發動機內部有複雜的機械結構,一旦那些精密的結構遭到破壞——
如果發動機的內部也像這把梳子那樣產生了詭異的融合和改變,那飛機失事就是註定的。
安折俯身撿起了那枚梳子。看不見任何拼接的痕跡,但柄上的雕花是混亂的,混亂又瘋狂,無法想象是用怎樣的方式混合在一起,就像那本飛行手冊上漆黑的伸出觸手四處擴張的字跡。
安折微微睜大了眼睛,突然,陸夫人化身蜂后飛往無邊無際的天空前說的那句話在他耳邊響起。
她說:“人類的基因過於孱弱,感知不到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變化。”
“我們都會死。一切工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