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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助理打好了電話出來,說:“我們去看看瑪麗吧。”我們告別了德布羅,穿過了那條砂礫路,到了一片田野上,正橫過田野向一小片樹林子走去,他又說了一句:“怪了,那個時候她怎麼會正好不在?”
“她是誰?”
“一個墨西哥人。住在那邊的山坳裡,墨西哥人都在那兒住。她的男人叫佩德羅·努涅斯,眼下正在福爾索姆【注】坐長牢。兩三年前,她男人攔路搶劫,殺死了一個叫鄧恩的私酒販子,判了無期徒刑。”
“是在本地犯的案?”
“嗯,對。犯案的地點就在圖克家宅子前面的那個小海灣裡。”
我們穿過樹林子,下了一道土坡,坡下是一條小溪,溪岸上是一排六七間棚屋,形狀、大小,都故意造得跟鐵路上的棚車一般無二,連漆也是一樣塗的鉛丹,屋後一大片都是菜園子。在其中一間棚屋的屋前,有個沒一點女人樣子的墨西哥婦女,穿一件粉紅方格子連衣裙,坐在一隻原來裝湯罐頭的空箱子上,一邊抽著個玉米棒子芯菸斗,一邊在奶一個面板黑黝黝的小娃娃。屋子和屋子之間盡是些又邋遢又骯髒的孩子在嬉鬧,旁邊還有又邋遢又骯勝的雜種狗在吵吵鬧鬧添亂。在一個菜園子裡有個黑黝黝的漢子,穿著一身當初也曾是藍色的工裝褲,把著個鋤頭在那裡有氣無力地鋤地。
孩子們當時都停止了嬉戲,看著羅利和我踩著方便行人過河的踏腳石子過了小溪。狗都汪汪直叫,來迎接我們,一會兒又都圍住了我們,不停地吠啊咬啊,有個男孩子過來把它們全趕跑了。我們來到了奶娃娃的那個女人跟前,治安助理笑嘻嘻瞅了瞅娃娃,說:
“哎呀呀,這小子長得這麼快,長大了會不是條彪形大漢才怪!”
那女人取下了嘴裡的菸斗,不陰不陽地訴起苦來:
“老是肚子痛。”
“嘖!嘖!嘖!瑪麗·努涅斯在哪兒?”
女人拿菸斗管一指隔壁的棚屋。
“我還以為她在圖克家宅子裡給人家幹活呢。”
“有時去。”那女人不冷不熱地答道。
我們就去隔壁棚屋。隔壁屋裡早已有個穿灰色長罩衫的老婆子來到門口,一邊拿著只黃碗在碗裡攪拌什麼一邊瞧著我們。
“瑪麗在哪兒?”治安助理問。
那老婆子回過頭去,朝屋裡說了句什麼,自己就退到一邊,讓另一個女人過來擋在門道里。過來的這個女人長得矮小而結實,年紀大概三十才出頭,臉盤兒大而平坦,烏黑的眼睛一股靈氣。她披著條深色的毯子,拉住了兩頭緊扣在脖子下。毯子直拖到地上,把她全身圍得絲毫不露。
“你好啊,瑪麗,”羅利招呼她說。“你怎麼沒到卡特家去啊?”
“我病了,羅利先生。”她說話不帶一點土腔。“著了涼啦——所以今天待在家裡沒去。”
“嘖!嘖!嘖!真是!真是!你看過醫生了嗎?”
她說沒有。羅利說她應該去看一看。她說她用不到看醫生:她著涼是稀鬆平常的事。羅利說,話雖這麼說,可正因為她常常著涼,所以就更應該去看醫生:凡事還是把細點兒的好,這種事是大意不得的。她說,話是很對,可看醫生要好多錢,生了病已經夠苦惱了,還要掏腰包去看病,怎麼吃得消呵。他說,從長遠的角度來看,不看醫生付出的代價恐怕要比看醫生更大。我想他們這樣扯下去扯到天黑也不會有個完,正暗暗感到不耐煩呢,羅利卻把話頭終於又轉到了卡特兩口子的身上。他問那女人在那邊都幹些什麼活兒。
她告訴我們說,她是兩個星期前他們租下那座宅子的時候給他們僱去做傭人的。她每天早上九點鐘去他們家——他們不到十點鐘是不會起床的——替他們做飯、料理家務,到晚上吃過晚飯把碗碟洗好了這才回家——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