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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點東西吧,”我說。“咱們的寶貝怎麼樣了?”
“起來了。你看她會怎麼樣呢——一副牌只剩五十張了,還能怎麼樣呢?”
“怎麼?”我問道。“她幹什麼來著了?”
“沒幹什麼,我不過是這麼瞎想想罷了。”
“你是因為肚子餓了才這麼瞎想的,還不快吃飯去。”
“好嘞,大偵探先生。”他說著就出去了。
隔壁房裡悄無聲息。我隔門聽了聽,然後才輕輕敲了敲門。是赫爾曼太太的嗓音說了聲:“進來。”
只見赫爾曼太太坐在床前,繡花箍上繃了一方嫩黃色的布,在那兒繡幾隻大紅大綠的蝴蝶。嘉波莉·科林森坐在房間那頭的一張搖椅裡,對著膝頭上的雙手皺起了眉頭,雙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扣得好緊,連指關節都扣得發白了,指頭尖都扣得腫脹了。身上還是被綁架時穿的那套花呢衣服。皺還是很皺的,不過沾上的泥巴已經刷得一乾二淨。我進去的時候她也沒抬頭瞧我。那護士可是抬起頭來對我一瞧,滿面的雀斑都擠到了一塊兒,作出了一個不自在的笑臉。
“晚上好,”我想帶些愉快的氣氛進來,所以特意這麼說。“看來我們這病房裡快要沒病人啦。”
姑娘沒有反應,那護士的反應卻讓人吃不消。
“誰說不是呢,”赫爾曼太太大聲說,一派熱情表現得未免過了頭。“我們現在已經不能把科林森太太叫做病人啦——你看她不是已經起來走動了嗎——說實話我見她這麼著還真有點不樂意呢——嘻嘻嘻——因為像這樣一個在各方面都那麼好的病人,我還確確實實從來沒有碰上過呢,不過我們做護士的以前在醫院裡受培訓,小姐妹們之間常有這麼個說法,說是:病人愈是好服侍,我們這好福氣就愈是長不了,反過來說,要是碰上了一個難侍候的病人,那就會嘀咕這人的壽怎麼這麼長——不不,意思是說他怎麼就老是住在醫院裡不走了。記得有一回……”
我衝她努了努嘴,把頭朝門口一擺。她嘴巴還張在那兒,可是下面的話都嚥了下去。面孔騰地一紅,隨即又由紅轉白。她放下了刺繡,站起身來,訕訕地說:“真的,是這樣的,一向是這樣的。哦,對了,我得去照看一下那些——喏,喏——你們管這叫什麼來著……對不起,我去一下就來。”她急匆匆出去了,邊走邊側過身來看,好像不大放心,怕我會偷偷跟在背後,趕上去踢她一腳似的。
門關上了,嘉波莉瞅著雙手的眼睛抬了起來,嘴裡吐出了一聲:
“歐文死了。”
她這不是句問話,她這是陳述句的語氣,但是我只能當它是句問話。
“沒有。”我在護士的椅子裡坐下,掏出香菸來。“他還活著。”
“他能活下去嗎?”她傷風沒有好透,嗓子還有些嘶啞。
“醫生都認為他沒問題。”我故意說得誇大了點。
“要是他還能活下去的話,他會不會就此……?”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可是聽那嘶啞的嗓音,卻並不帶一點感情。
“他會就此落下嚴重的殘疾的。”
她下面的話似乎不是對我說的,倒更像是自言自語:
“那我要贖的罪孽就越發大了。”
我假意一笑。如果我估計得沒錯,自己演戲的本事還算不壞的話,那我這個笑臉就單純得很,完全是覺得好笑,聽得都樂了。
“你笑吧,”她卻是鐵板著臉。“如果笑笑真能把問題丟開倒也好了。可是不行啊,問題是擺在那兒的,永遠也丟不開的。”她又低下頭去瞅著自己的手,輕得像耳語一般說:“我生來就是個禍星。”
這最後一句話如果換個語調,隨便換個別的什麼語調,那聽來肯定會像舞臺上的一句臺詞,顯得誇張而可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