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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梅繞過香案、香爐,在煙霧和雨霧中徑直走向有誦經聲的廂房。那是一間採光很差的房屋,透過黑糊糊的光線,孫梅在一分鐘後才看清,除了門口兩個身穿灰藍色袍子的尼姑外,裡邊還有兩排穿著同樣衣服的尼姑。在孫梅睜大眼睛辨認,想搞清楚這些看似相同的臉裡邊有沒有嚴嚴時,門口一個看似年長的尼姑站起來終於發話了:
施主,你有什麼事情嗎?
孫梅想說我要找人。可轉念一想,又改口說,沒什麼事兒,只是看一看。
那就請看吧!尼姑重又坐下,閉上了眼睛。
孫梅再次把眼光瞄向屋內,這時她發現一個尼姑的背影正從那兩排尼姑中脫離開來,悄無聲息地向屋子深處走去。那是一個瘦削卻高挑的身影,寬大的衣袍裡仍然掩飾不住孫梅已經熟悉的身影。孫梅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下意識地大喊起來:
嚴‐‐嚴!嚴‐‐嚴!
沒有應答,那個背影不等孫梅的喊聲落地,便消失在了屋後的黑暗之中。情急之下,孫梅一腳邁過門檻,以一副衝刺的姿勢向屋內追去,卻被門內兩個尼姑攔了下來。
範正紋終於走了進來,站在臉色黃暗的尼姑們附近,她的心中像刀絞一樣痛。難道這就是她女兒的樣子,難道這就是她女兒的未來:黑暗的小屋,靜僻的院落,孤獨的木魚聲,枯燥的誦經,還有的就是這一天天的重複。
不,嚴嚴,你不能這樣葬送你的青春啊!範正紋終於支撐不住坐在了這個廂屋門前的跪墊上。
黃昏一點點降臨小院,與整個小院的青磚慢慢融合成一帷巨大的黑幕。直到屋內燈光燃起,嚴嚴仍然拒絕出來相見。範正紋已經在香案前燒了十炷巨香,向功德箱捐了一千元,在跪墊上跪了半個時辰。到尼姑們開飯時候,範正紋終於等來了結果‐‐那不是嚴嚴的出現,是嚴嚴的信:
媽媽,你走吧!你已經知道了,我很好。人各有志,不要強求我了,如果哪天我想通了,也許會還俗或者回家的。
範正紋與孫梅堅持在尼姑院留宿了一夜,到第二天,她們仍然堅持等待奇蹟發生。到傍晚時分,她們等待的嚴嚴沒有出來相見,反而等來了一個無比可怕的訊息:
萬長青自殺了!
《塵世浮生》75(1)
訊息是萬長青的秘書打電話傳來的。那時範正紋正站在小院前望著嚴嚴所在的廂房,眼巴巴等著那個老尼姑的訊息。雨還在下著,越來越細,猶如香火前繚繞出的香菸又輕又柔。站在雨中,範正紋的頭髮上已經蒙上一層細細的水珠,不細看,儼然一層薄薄的白霜。就在這時,她的電話突然響了,儘管訊號很不好,她還是斷斷續續聽清楚了:
萬長青在前天夜裡,用自己的腰帶套住脖子,系在床頭自殺身亡!
範正紋站在雨中,為這個訊息整整愣了幾分鐘之久,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萬長青,那個男人,那個讓她第二次傾注了全部愛情的男人在前天夜裡,也就是在她啟程來尋嚴嚴的那個夜裡自殺了!
沒有淚水流出來,因為淚水在此時已經什麼都不是了。範正紋靜靜地站著,突然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全部靜止了,包括心臟,包括身體裡的血液,以及從生下來便不斷流淌著的意識。直到此時,她才發現一個活生生的人能夠像死人一樣停止一切活動,能夠像突然關掉電源的機器可以全部停頓。就這樣站著,無聲無息,無影無形,無思無念,無痛無苦,任雨水刷遍,任山風吹透。一秒,兩秒,三秒……範正紋終於回來了。而回來後的範正紋聽見了什麼?她聽見一種從未有過的聲音像一股旋風正從她的體內深處,由遠而近,由弱漸強,飛旋而來,瞬間便以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