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竹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雨小的時候如銀針般斜斜地一根根落下,插進大地裡,插進河面上,好像在給它們做針灸。有時候雨又細密得蛛網一般,把整個天地都罩進裡面,撞上去像什麼東西在臉上輕輕地啄。這樣的雨悄無聲息的,好像踮著腳在輕輕走路,生怕驚動了什麼人,又像是要讓人誤以為它已經走了,可人們早起一看,雨還下著呢!它如頑皮的孩子,為矇騙了人們感到很開心,越發下得大了,淅淅瀝瀝地笑起來。
第79節:鹽騷(79)
雨時大時小,但就是不停,綿綿不絕地下了一個多月,土路都泡軟了,整日淌著泥湯,行人抱怨著挽著褲腿走著,有些人心疼鞋,把鞋脫下來掛在肩頭赤著腳走。小店裡的草鞋、斗笠、雨披賣得很好,以至有些人都不編鹽包改編草鞋、斗笠了。
在雨的浸潤下,後溪河上吊橋的鐵索上塗的桐油都被衝掉了,鐵索也全生鏽了,鋪的木板本來就年久失修,立刻朽了好些,露出一個個好大的破洞來,不常走的地方生出綠色的青苔,不小心踩到會滑一跟頭。行人從破洞裡看到腳下原本碧綠清澈的河水變得昏黃湍急,都感到心驚膽戰,生怕一失足掉了進去。
人們先還開開玩笑,說這天像是怨婦,哭起來沒完沒了。後來就都開始犯愁,說這雨要是一直下下去可怎麼得了呀!有人擔心半邊街上幾裡長的一溜吊腳樓被雨泡久了會垮掉,那些木頭房子都上了年頭了,搖搖晃晃地懸空吊在後溪河石壁上,靠著幾根木柱子支撐,歪歪斜斜地勉強站著。
但是更令所有人擔心的,是鹽滷會因雨而變淡。白鹿鹽泉出自寶源山,從石灰岩縫裡自然溢位,清澈透明雜質少,稱為白鹵。據說很久以前鹽滷並無濃淡之分,後來因一場洪水使得鹽滷與地下水混合,形成了冬春鹵少而濃,夏秋鹵多而淡的季節之分,生產也隨之出現淡旺季。夏季本就是鹵淡的時候,如果再這麼不停地下雨,鹽滷被沖得更淡,會直接影響到鹽的生產。而這樣一個以產鹽而興的鎮子,只要鹽的生產受阻,因之而生的各行各業都會受到影響。
雨下啊下啊,下得人們忘記了太陽的模樣,天晴的模樣,下得整個世界只剩下雨,下得人們心裡起了毛,發了黴,貓抓似的難受。很多事被迫中斷,人們空閒的時間多了起來,茶樓的生意變得空前的興旺,每天都擠滿了人在那裡打牌的打牌,閒聊的閒聊,打架鬥毆事件也時有發生,人們以這種方式發洩著多餘的精力與心裡的惶恐不安。
在下了整整四十八天之後,這場沒完沒了的雨終於在一個早上停了。雖然太陽還沒有出來,天空依然陰霾,但人們彷彿已經看到了希望,都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以為日子終於可以回復原樣了。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熟睡中的人們被一種轟轟隆隆的巨響驚醒,開始還以為是在打雷,納悶怎麼雨都停了還打起雷來,難道又要下暴雨不成?不久人們馬上意識到那不是雷聲,是一種更巨大更可怕的聲音——暴雨引發山洪,山洪又引起滑坡了!
山洪夾雜著泥沙,以排山倒海之勢從兩岸的山上奔騰而下,沿途摧枯拉朽,把一切卷得乾乾淨淨。寧河鎮原本就是夾在兩山間依山而建的,房屋多修在山腳下,因地勢有限,吊腳樓眾多。鹽灶也修在山腳下,位置比對崖的木樓稍高,位於臨河的半坡上,以防後溪河漲水被淹,但對從山上傾瀉而下的山洪,同樣毫無辦法抵擋。
很多年以前,後溪河兩岸原本生著茂盛的森林。後來因熬柴鹽需要大量的木材,這些樹木都被鹽灶老闆僱人砍伐光了。那段日子可真是鹽老闆們的好時光,不要錢的樹木只管請人就地砍下,順著山滑下去放入後溪河裡漂到自己的鹽灶,連運費都省了。
後來暴雨之後時常發生滑坡,人們才意識到兩岸的樹木不能砍,改為從外地購買。平日裡後溪河常停有一船船裝木柴的船隻,鹽灶的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