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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間這條路上,又有什麼?」小沈辭肉乎乎的手指著正中白凸凸的一段路,好奇問道。
這一回,沈淮瑾臉上的笑意凝住,表情開始變得嚴肅,小沈辭等了半晌,他才低沉回了兩個字:「流沙。」
小沈辭更加好奇望著他。
沈淮瑾繼續說道:「中間這條道,是我們的生門,也是我們的死門,兒子你一定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走這條路。」
山林空濛,雨聲淅瀝。
昔日父親所言,應猶在耳。只不過那時他還太小,並不懂得父親為何如此懼怕流沙,如今隨著年歲和閱歷的增長,終是懂了。
未知之數,最是可怕。
沈辭有一種直覺,衣末會選擇這條路。
她很聰明,之前伺機逃跑的那些時日便懂得製造乖巧服從的假象穩住他們,如今他們回來時乘坐的直升機的動靜肯定已經驚擾到她了,再加上天降大雨,整個山林全部被大霧籠罩,能見度極低,面對這種情況,她必然會選擇正北這條雖不平坦,但行程最短的山路下山。
沈辭沒有半分遲疑便踏入了最為危險的一段流沙之路,他緊蹙著眉頭,一手撐著拄拐,另一手極儘可能地抓住周邊的樹幹,好分去一些自身的重力。可雨下得實在太大了,這座山的山體並不夯實,因為雨水的沖刷,腳下的山路早已變得坑坑窪窪,除去流沙的危險,還隨時都有有石崩的可能。
沈辭開始走得愈發艱難了起來,拄拐的承重面很小,每行一步,拄拐的四分之一便會被泥沙所吞噬,沈辭剛走二十分鐘便被迫停了下來,他的臉上布滿了水珠,分不清是雨還是汗。他抬起頭,打量著周圍的情形,正準備伸手去抓前方一棵樹的樹枝用來借力的時候,沒有半分徵兆的,腳底突然往下一塌,很快他的半截小腿便被不斷往下流竄的泥沙所裹住,不論如何都無法掙脫出來。
沈辭眼皮一跳,知道自己是遇上什麼了。他的反應很快,單腿保持平衡的同時,右手向上用力一拔,原先被陷在泥沙裡的拄拐便被他全部拔起,再然後他反握拄拐,朝前一揮,前後不過一秒的時間,拄拐的勾子便順利勾住了前方的樹木枝幹,延緩了身體下陷的速度。
沈辭清楚這樣的情形之下,單靠自己是不可能走出這片流沙的。可週圍人影全無,雨聲又大,呼救必然行不通,唯一的辦法,便是電話。
想到這裡,沈辭低下頭,一手扯著拄拐,另一手快速摸索著口袋。
摸著摸著,動作復又頓住。
口袋裡並沒有手機,想必是之前卸假肢的時候太過焦急,以至於手機從裡面溜出都不曾發覺。
看樣子今日一劫,是在所難逃了。
人一旦踏進流沙區域,就像陷進了沼澤,除了等待死亡的到來,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
沈辭一開始還努力抓著拄拐,可隨著身體越陷越下,原先拄拐勾著的枝幹承不住力,「嗒」的一聲斷了。
他便也放棄了掙扎,人閉上雙眼,安靜地等著屬於自己的歸宿。
可卻免不了心中的悸動。
都說將死之人,平生所經之事都會變成縮影,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中回放一遍。
自從十一年那場變故之後,他除去仇恨之外,心裡好似沒有裝下過任何東西,也沒在乎過任何東西。他的心裡只有一點光芒,便是當年救過他一命的啞女。
她的名字叫衣末,第一次遇見她,他才十七歲。
那一年,他的叔叔沈淮南策反,自己的父親中計被害,而他亦是身受重傷,託著一條被打得半殘的右腿從槍海中逃了出來,倒在了寧城南面的一個小巷路口。
那一晚,周圍熙熙攘攘的,好似經過了許多人,卻沒一個人願意對那個滿身沾滿了鮮血的少年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