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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死。
天林跟我是同族同姓,因為旁系得遠了,親情的濃度就淡了。所以,雖然按輩分他還是我的一個長輩,但我們這一輩人還是管他叫天林。
天林有兄弟四個,他排老二。
他成家之後,父母只分給他一口鐵鍋和幾隻碗。雖然已是冬季了,父母連過冬的口糧都捨不得分給他一把。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沒有娶父母指定的那個女子,而是娶了他喜愛的家庭成分是地主的一個女孩。那時,還有唯成分論的味道,成分不好的人家在村裡受歧視,沒有地位,就連工分都是給最低的一檔。
父母嫌他不爭氣,給掃地出門了。
只有自己借錢蓋房子,只有向村部借糧度冬日。
由於家庭基礎不好,媳婦的工分又低,無論天林多麼勤勉,也堵不上虧空。
但天林又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他忍受不了人們在背後對他的戳戳點點,便縮衣撙節,從牙fèng裡摳出收益來還帳。
他穿的衣服,是補丁摞補丁的舊衣;他每日的吃食,總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那時講究學大寨,開山造堰田,要把窮山變成米糧川,所以,每日的勞動強度是很大的。那些青壯勞力,為了能撐持下去,即便是家境再不好,中午也要帶些能擋嘴的乾糧。可是天林卻不,整個冬天,他每天的乾糧卻是兩個柿子。
到了中午,他遠離人群,窩在糙窠子裡,用震裂了虎口的手緊緊地捧著那兩隻柿子,偷偷地吞下去。
大夥知道他的情境,心裡極不是味道,幹活時,就給他分派一些省力氣的活。但是,他執意要掄大錘,&ldo;都掙的是一樣的工分,咱憑啥要人家照顧?&rdo;他生氣地說。
後來,他就不會笑了,每日青灰著臉埋頭幹活,麻木得像一頭牲口。
那天,輪到天林當放炮員。炮捻子點著了老半天了,還沒見炮響,有人就說:&ldo;天林,你是咋搞的,到底是點著了沒有?興許是腳底下沒勁兒,糙糙地就往回跑吧。&rdo;
話音未落,天林噌地就站了起來,&ldo;我去看看。&rdo;
我父親一把攔住了他,&ldo;別冒失,再等一等吧。&rdo;
天林的臉色很難看,說:&ldo;怕個啥,不就是一個死嗎?要真是那樣,反倒省心了。&rdo;
他掙脫了父親的臂膀,一下子就竄出去了。
不久,就聽到一聲巨響,不久,就見到天林的一隻斷臂飛到人們的眼前。
父親失聲叫了一聲,一個耳光重重地打到那個說怪話的人臉上。&ldo;你個孽障!&rdo;他罵道。
事後人們分析,天林自尊的背後,是強烈的自卑,苦難的日子,使他失去了對生活的興趣,他的心已經死了。死亡,是他期待之中的。
天林的死,當時給了我深深的震撼‐‐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
&ldo;怕個啥,不就是一個死嗎?要真是那樣,反倒省心了。&rdo;
天林這句話,久久地在我心裡縈繞著,感到,人有時並不畏懼死,不可承受的卻是生活對人的折磨。
從這一刻起,我的心,一下子就老了。
最後一個,就是我的同齡人明雁之死。
明雁的母親屁股出奇地大,如果她坐在那裡,從背後看去,她身體的輪廓,就只剩下一爿大大的臀座了。因此,具有很強的生育能力。一口氣就生了四個孩子。但是,在家裡卻沒有絲毫的地位,因為她生下的都是女孩。明雁的祖父、父親都是獨根單傳,有斷香火之虞,對男孩便有特別的期待。懷上明雁的時候,母親對父親理直氣壯地說:&ldo;你要好好待我,這一次,我準會給你生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