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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幸運就在於房屋沒有倒塌。我住開灤馬家溝煤礦工房,那是建築在一個小山樑上的平房,用不規則的&ldo;毛石&rdo;壘砌而成。整個房屋沒有柱子和房梁,水泥製成的房檁直接擱置在牆體之上,房檁之間用重約70~80斤的水泥板鋪設,以代替椽子和葦糙。這樣的房子一經顛簸、搖晃和震動,應當是極其容易地散落成石塊、水泥板的堆積物。我家所在地是11度烈度區,左近的樓房、平房等建築物基本上都倒平了,而我所住的那一排(連同前後兩排)竟然沒有倒塌。
這場大劫難中的經歷是我介入災害研究的直接導引。我在《災害社會學》一書《代後記〈我和災害研究〉》一文中講過這樣的話:&ldo;經歷災難是一種不幸,因為它帶給人的是生死難卜、艱險危難;可同時也是一種幸運。人生短促,難得在幾十年的生命歷程中遇到如同唐山大地震這樣的幾百年才發生一次的大災難。而如一旦遭遇並倖存下來,就將成為一種珍貴的人生經歷,並轉化為精神財富和力量。&rdo;
劫難使我對大自然充滿敬畏在唐山地震中,我還有一次奇異地經歷,就是在地震當天下午6點45分經歷的71級強餘震。這是真正的、令人戰慄的自然奇觀。
地震當天下午,我和妻子在距離住房數十米的&ldo;大溝&rdo;邊上搭建一家人可以暫避風雨的窩棚。所謂&ldo;大溝&rdo;是指因居民採取石料而在山樑處挖掘出的一條長達數百米、寬約200來米,深可達數十米的溝壑。大溝的南邊是一大片礦工住的平房,這時已經是廢墟一片,死亡不少人。溝的北側是我所在的那數排住房,再下面就是馬家溝煤礦。我搭建窩棚的地方,是大溝北側的最高處。由這裡向西北望去,是開闊的田野,可以看到伸延遠去的大地以及村莊。我和妻子正在搭建窩棚時,忽然大地伴隨著隆隆地聲顫動起來。我連忙站穩腳跟,手抓住木桿,眼睛不由自主地向西北遠方望去。只見這時,大地地表如同大海波浪那樣,劇烈地起伏、動盪、搖晃起來。震波高處,大約相當於平房屋頂,因為是遙遙望去,那實際肯定比印象中的高度還要高許多,事後想來,恐怕會有3~5米。就在大地地表起伏動盪的同時,村莊、道路、樹木、廠礦建築、居民住房等,一切地表上的有形物質的東西,都如同大海波濤上的船舶、漂浮物,搖晃、擺動、顛簸起來。那動盪的方向是隨著震波的起伏,起而後落、前伏而後仰、時而高聳時而低落,伴隨震波呈現著有規律的動盪。人是地球表面上生存的生物,大地是安身立命之所,大地在人們心目中,歷來是堅如磐石的。人們極難有機會經歷或目睹腳下大地如此顛簸搖晃。那情形實在讓人心驚肉跳,魂飛魄散。
行走在地獄邊沿(2)
連載:唐山大地震親歷記 作者:馮驥才,陳建功等 出版社:團結出版社地震震波是地震當時許多人不曾眼見目睹的自然奇觀。我之所以如此真切地目睹了這一情景,有幾個條件:一則當時是白天,而非晚上;再則我處在高處,眼前沒有遮攔,可以望到遙遠地方;三是我自己沒有因為大地的顛簸、震盪而心地慌亂,能夠鎮靜地觀察地表運動。我當時的惟一意識,就是太可怕了。大自然的巨大威力,是人無論如何都難以抗拒的。這使我對於自然和人的關係的認識,突然之間發生了一個轉折性的改變。這一改變在我後來的地震災害研究成果中有明確反映。
本來,那天凌晨的可怕經歷已經使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地震這種自然災害的恐怖,而黃昏時分對地震波的親眼目睹,更加深了我對地震這種自然現象的莫可名狀的敬畏心情。我忽地想到了20世紀50年代&ldo;大躍進&rdo;時人的豪邁氣概:&ldo;天上沒有玉皇,地下沒有龍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龍王。喝令三山五嶽開道:我來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