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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許多人的頭腦裡產生了一個懷疑。沒有動機,看來就不會有行動。
缺少的這一點是重要的。
朗泰納的來信填補了缺少的這一點。
這封信說出了克呂班的動機。要搶走七萬五千法郎。
朗泰納是舞臺上的解圍之神①。他的手上拿著一支蠟燭,從雲端降到人間。
他的信是最後的一道光芒。
它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而且超出人所期望的,提出了一個證人:
阿伊爾—託斯特萬。
① 古希臘、羅馬戲劇中用舞臺機關送出來或扭轉情節或解除難局的神。
它說明了那把左輪手槍的用途,這是最關鍵的問題。朗泰納無疑掌握了全部情況。他的信讓人徹底清楚了一切真情。克呂班的惡毒用心是昭然若揭的了。他事先就策劃了沉船的事故,證據就是帶到那座鬧鬼的房子裡的備用的旅行袋。假設他是清白無辜的,認為船隻出事純屬意外,那麼在最後一刻,他決心在沉船上獻身的時候,難道不應該把屬於梅斯萊希埃裡的七萬五千法郎交給坐小艇逃生的人呢?事情十分明顯了。現在克呂班不知道怎樣啦?他也許成了他自己的錯誤的犧牲品。他可能在多佛爾礁喪命了。
這些推測逐步湊在一起,和真實情況非常相符,好幾天裡,梅斯萊希埃裡的頭腦裡想的全是這些。朗泰納的信幫了他忙,逼著他思索。他起初因為驚訝而感到震動,接著他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他又做了更加困難一些的努力,去四處打聽訊息。他不得不聽別人說話,甚至找人交談。一個星期以後,他甚至在一定的程度上重新變得注重實際了。他的精神又恢復正常,幾乎痊癒了。他擺脫了困惑的狀態。
如果說梅斯萊希埃裡以前一直還能保持會收回這筆錢的希望,朗泰納的信使他這最後的可能性也幻滅了。
這封信在“杜蘭德號”的災難上又加上七萬五千法郎的損失。它使他重新擁有這筆錢,可是同時也正好使他感到遭到了多大的損失。這封信向他說明他完全破產了。
這樣,便產生了新的痛苦,我們不久前指出過的,是非常劇烈的痛苦。他開始關心起他的家庭,關心它將變成什麼樣子,關心它應該怎樣恢復正常,這是他兩個月來從沒有做過的事情。煩惱雖小,卻像有千根針,幾乎比絕望更加傷人。一點一滴地承受著他的不幸,向既成事實一步一步地爭奪他想佔領的地盤,這是很難受的。成為整體的不幸可以接受,零零碎碎則不能容忍。整體會壓垮人,零星的細節更折磨人。剛才災難像巨雷一樣劈您,現在它卻一點一點地向您尋釁。因為忍氣吞聲,被壓垮的苦惱更深了。在第一次的折磨上又加上了第二次的折磨,而且它更加惡劣。走下了一個梯級,進入了虛無的境界。原來還有遮蓋,現在成了衣衫襤褸。
想到自己的地位逐漸下降,沒有任何想法比這更令人傷心了。
破產,這似乎是很普通的事,是猛烈的打擊,命運的粗暴的捉弄,是隻會發生一次的災難。發生了,只好接受,一切便全結束了。你破產了,這好,你算死了。不,不,你活著。從第二天起,你就意識到了這點。根據什麼?根據針刺的疼痛。某一個過路的人不再向你招呼了,商人的帳單像雨點一樣臨門,那邊有你的一個仇人在對你笑。也許他是想到阿爾納①的最近的用同音異義編的笑話②而在笑。不過這是一回事,那個笑話只是因為你的破產才對他顯得那樣有趣。你甚至在漠不關心的眼光裡察覺出自己變得微不足道。在你家裡吃飯的客人會覺得你的飯桌上連上三道菜是太多了。③在大家的眼睛裡你的缺點都十分明顯了。忘恩負義絲毫不用等待什麼時機,立即公開表露出來。所有的傻瓜也都早就預料到你會遇到的事。
① 艾蒂安·阿爾納(1794—1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