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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要吃飽穿暖,比如要早睡早起,有了病一定要吃藥,醫院進不起就進藥店,西藥吃不起就吃中藥。哦哦,這孩子不講衛生的壞習慣進了城也沒有改好,喏,手指甲這麼長這麼髒了,要是等到他自己來剪,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於是,在我的注目之下,這位年老的農民抖抖顫顫地從衣兜裡摸出一把小剪刀,開始為依偎在懷裡的孩子剪手指甲。小剪刀生了點鏽,刀口也鈍了,他剪得有些吃力,卻剪得格外認真,剪著剪著,伴著口中的喃喃自語,在那佈滿皺紋的嘴角竟綻出來幾絲幸福的笑容。而孩子調皮的天性此時復活了,他的腦袋使勁朝父親的懷裡鑽,一隻手臂索性搭在了父親的肩頭,那稚氣與嬌氣一併顯現的時候,簡直像一個待哺的嬰兒,貪婪地享受在母親的懷抱之中。
我被眼前的這一幕愣怔住了,儘管這父子兩人如入無人之境,於周圍的任何目光全然不顧。不知怎的,隨著屋簷水的嘩嘩滴落,我的淚水亦潸然而下。老實說,我多麼願望這場雷陣雨不要停止,以便讓人世間這幕難得一見的街景,得以框定,得以永恆……
(2008年3月3日《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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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甜:依然柔媚
地震剛過,都江堰處處可見斷壁殘垣。我們跟隨解放軍某部官兵來到一個搶險點進行現場採訪。
這是一家工廠的宿舍樓,坍塌的房屋造成了嚴重的傷亡。救出部分生還人員後,此時已確定不再有幸存者,於是,搜尋遇難者遺體的工作隨即展開。
我站在官兵們奮力挖掘的廢墟下面拍照,塵埃漫天,五月的陽光打在頭上,閃出灼熱的光。忽然廢墟上有了情況,子弟兵們相互打手勢,協調挖掘工作。我還蒙著,旁邊一位小戰士向我解釋——他低沉的聲音隔著寬大的口罩傳出來——“又發現了一具。”
是一“具”。
我呆住了。這是我第一天採訪,第一次面對“一具”。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如此真切的場面,誰也免不了倒吸一口氣。
一起前來採訪的同仁們都上去了,我咬著牙跟在他們後面,心裡不斷鼓勵自己。我沒有靠太近,透過同仁們肩膀間的縫隙怯怯地看過去——
一“具”俯臥的女性的軀體,頭已經被善良的子弟兵們用布蓋上了,穿著緊身T恤和牛仔褲。看上去是位普通的時尚女子。
忽然,我看到了她的手!她趴在廢墟中,一隻手還被掩埋著,另一隻露出來了,正按著地面——
這是一隻雖然沾滿塵土卻依然柔媚的手,手形非常漂亮,既不是過於纖細而顯得神經質的“火柴棍”,也不是肥滿粗短的“火腿腸”,是勻稱健美、恰到好處的一隻女性的手;它的姿態直到這時也是生動的:幾根指頭微微分開,錯落有致地自然蜷曲,像完成著舞蹈表演中的一個優雅動作,又像是鋼琴演奏的預備階段,尤其是小指頭,那麼靈活地、帶點乖巧地輕輕支到一旁,彷彿用這隻小小的指頭悄悄撓著戀人的手心。
一個女人所擁有的全部美好、全部靈性,都在這一隻手上了,它像一個跳躍的音符,微笑著撥動命運之弦,哪怕是現在,它已經屬於一“具”不再有生命跡象的軀體,可傳達給後來者的,仍是難以遮掩的、扣動人心的美麗!
可以想象關於這隻手的往事:它曾經細心地用拇指與食指捏著小鋼針縫過快脫線的扣子;曾經溫柔地翹起小指頭、輕輕勾住棕色的毛線,其他指頭握著兩根竹籤子熟練地織來織去,完成一件男式毛衣;它也曾調皮地把指頭並在一起,出其不意地從背後捂過某個人的眼睛;它也一定曾被另外某隻更寬大的手緊緊握住,心跳加快地感受來自對方的體溫……
我的眼溼潤了。但我拍下了這隻手。
不知道手的主人是誰,但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