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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明漢感覺騎在身上的不再是賈山,而是一座大山。那座大山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賈山雙手緊緊掐住劉明漢的脖子,那張變了形的臉看上去活像個發怒的閻王。在他意識模糊的時候,他聽見賈山朝他怒吼著什麼。賈山說,我就睡你女人又怎樣,小棗本也是我的種!賈山扔下癱軟在地的劉明漢,站起來拍拍手,整了整衣服,抱起嚇傻了的小棗,和女人下了山。劉明漢無力地躺著,有那麼片刻,他覺得自己分明是死了。松樹在旋轉,雲雀和畫眉瘋了似的在林間穿梭,風驅趕著雲塊飛快地跑著。他坐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塊,覺得這一刻,該和之前的劉明漢說再見了。原來那個怯懦的劉明漢已經死去。新的劉明漢活過來了。他的人生軌跡也將發生重大改變。
10
來到茶卡鎮已是下午。小鎮天空明淨,陽光和煦,雖已三月,但依然寒冷,不露行蹤的寒風颳得人骨頭疼。他一路打聽老七的名字,終於拐彎抹角,來到一傢俬人旅館門口。房東是個老頭,自稱老七。劉明漢說開一間房。有身份證嗎?老頭望了他一眼問道。劉明漢掏出那張刑滿釋放證。說這個行嗎?最近查得嚴,沒身份證不行。老頭說。是李大石介紹來的。他說。老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大石頭獄友。他又說了一句。老頭不再作聲,領他進了一間單人間。
來茶卡之前,他拿了萍那串白金項鍊。他悄悄離開的楓林鎮,沒讓任何人知道。他把項鍊當了。典當行給出的價錢比他想像的高不少。他想這筆錢不久就會花在那些讓他不痛快的人身上。他試想他們身體開花的情景。這樣想的時候,他腦海中又閃現著拉維斯怒火中燒的眼神。三月份,茶卡的遊客稀少。他在空曠的街上漫無目的地晃蕩著。在這遙遠的陌生之地,他成了世上最孤獨的人。他想此刻要是死在這兒,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是誰。連警察都不知道。他是這個世上的多餘人。是法律意義上的黑戶。臨別前,他還向大石頭描述著自己夢幻般的未來。他將重新當回卡車司機。掙了錢,會在家裡開家小超市。天晴的時候,他要帶老婆兒子去爬山,或者去河邊垂釣。這樣美好的生活曾經唾手可得。現在一切都破碎了,他什麼都不再幻想。他只想幹完這件事,好好地睡上一覺。
他向人打聽茶卡鹽湖的方向,決定去那個大石頭無數次描述過的鹽湖看看。黃昏降臨,藏青色的雲團正在天邊聚攏。一條運鹽的小鐵軌伸向鹽湖深處。他沿著小鐵軌往鹽湖走去。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鹽湖。一個銀光粼粼的鹽世界,鹽山鹽雕鹽海,獵獵的寒風也含著鹽的味道。天空從玫瑰紅變成紫羅蘭色。果然如大石頭說的,就像天空之鏡。人走在鹽湖中,就像走在一面巨大的鏡面上。澄清透明,彷彿能照見自己的前世今生。霞光穿過絮狀的雲團,剎那間天空變得明亮,黃昏的餘暉血洗著天空,鹽海也跟隨著變了顏色,夕陽下的鹽湖顯得莫名的安寧。他站在湖中,看著鹽水中彎曲的影子,霎時淚流滿面。
天快黑的時候,他趕回鎮上。遠處的橡皮山脈被黑暗吞沒,小鎮亮起稀稀拉拉的燈火,和頭頂閃爍的星辰連成一片。街上只有幾個散客在遊逛。他進了家蘭州拉麵館,要了一份拉麵。一個女人站在馬路邊抽菸,不停地打著哈欠,三月的夜還很冷,她穿得很少,只披著一件羽絨襖子。他剛從拉麵館出來,女人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女人不算難看,但氣色很差。女人朝他訕笑一下,拉了拉他的手,嘴裡說著什麼。他沒搭理她,頭也沒回,徑直朝旅館走去。
劉明漢那次沒有試槍。他直接開口向這個叫老七的人說要買槍。老頭矢口否認,說你是不是有病,我這是旅館,又不是軍火鋪。我要一把槍。劉明漢盯著老頭說。我這兒沒槍啊!老頭將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大石頭說買槍就找你。劉明漢將兜裡的錢掏出來,厚厚的一沓,啪的扔在桌上。我只留個回去的路費,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