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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始建明永樂年間,位於故宮外朝熙和門以西。康熙年間,設武英殿書局,由親王大臣總理。乾隆朝以後專責校勘、刻印書籍之事。武英殿書局用銅版雕刻活字,紙墨優良,校勘精審,書品甚高,人稱殿本。
同治年間,大清朝山河日下。武英殿裡太監們眼饞那副銅活字,你也偷,我也偷,偷得不亦樂乎。待到王爺們似乎要來查考的時候,就放了一把火。自然,連武英殿也沒有了,更何況銅活字的多少。1
胡玉縉每每想起武英殿失火的故事,深怕麻袋缺得多了之後,敬一亭也照例燒起來。到時候就麻煩大了。他心裡惶惶不安,就到教育部去商議一個遷移,或整理,或銷毀的辦法。2
教育部專管這類事情的是社會教育司,司長叫夏曾佑,是位歷史學家,熟於&ldo;中國歷史&rdo;。他知道,中國的一切事,是萬不可&ldo;辦&rdo;的,即如檔案罷,任其自然,爛掉、黴掉、蛀掉、偷掉,甚至於燒掉,倒是天下太平;倘一&ldo;辦&rdo;,那就輿論沸騰,所以他主張這個東西萬萬動不得。就這樣,在&ldo;辦&rdo;與&ldo;不辦&rdo;之間,拖拖拉拉,&ldo;麻袋們&rdo;安穩地躺了好幾年。3
這一放,就是5年。八千麻袋檔案的厄運才剛剛開始。
1917年後,因地方侷促,八千麻袋檔案遷至午門、端門儲存整理。1918年,教育總長傅增湘,開始整理這批麻袋。
所謂&ldo;整理&rdo;,就是把檔案倒在地上。教育部基層臨時工們&ldo;各執一杖,撥取其稍整齊者&rdo;(《骨董瑣記》卷二)。插科打諢中瞧見裝訂精美的敕誥、廷試策論之類,撿起來放在午門樓上。其他的,跟掃垃圾一樣,全堆回端門門洞裡。
時任教育部僉事,負責尋寶的魯迅回憶,當時之所以要著手清理是因為有人&ldo;以為麻袋裡定有好的宋版書‐‐海內孤本&rdo;。裡面也果然出了好東西,教育部官員們,更是常常來順手牽羊。
更要命的還在後面。
1921年,北洋軍閥政府經費短缺,教育部沒錢發工資。領導腦門一拍,想到了存放在端門門洞,那總計八千麻袋檔案。這些東西留著也是佔地方,賣!
四千大洋,賣給了北京西單同懋增紙店。
紙店買了幹嘛?
做還魂紙。
別怕,不關陰間鬼怪的事情。還魂紙就是再生紙。宋應星在《天工開物&iddot;造竹紙》說:一時書文貴重,其廢紙洗去朱墨汙穢,浸爛入槽再造,全省從前煮浸之力,依然成紙。
紙店搜揀了一部分精美的檔案出售。羅振玉購得數件,一看大驚失色,知道這是大內的東西。尋了悅古齋掌櫃韓益軒說項,以12000大洋,從同懋增紙店購回。在彰儀門貨棧賃屋三十餘間暫存。
1924,北京政、變,北洋內閣廢除帝號,驅逐溥儀出宮。
身為遺老的羅振玉心力交瘁,將溥儀偷送到日本使館,準備投靠日本人。遂將檔案以16000元售給滿清遺臣李盛鐸,一部分賣與日本人松琦。
1928年李盛鐸又以18000大洋,轉賣給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抗戰前夕,部分檔案和文物南遷金陵。幾經周折,部分又遷到臺灣。
8000麻袋檔案,最後留給新中國的,約1700麻袋。
大時代,大事情,大人物,總是記得清清楚楚。
西單同懋增紙店賣出去的那部分檔案,除被羅振玉買去的,其他去哪呢?
它們被蘇恩培買走了。
這是一個小人物,如果不是這批檔案,大概歷史也不會留下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