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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呂班得救彷彿已經肯定了,“杜蘭德號”的船殼也已經犧牲了,船上的機器就成了一群群人談話的主題。大家關心它就像關心一個人一樣。他們讚歎它的優點。一個法國水手說:“那可是一個結實的教母。”一個格恩西島的漁夫說:“這真是好東西!”“希提爾號”的船長說:

“經過這場大難,只擦傷了兩三處地方,它準是有什麼鬼把戲。”

這臺機器漸漸地成了唯一吸引大家的題目。它激起了贊成和反對兩種意見。機器有它的朋友和敵人。不止一個擁有一隻良好的舊的獨桅縱帆船的人,希望重新拉回“杜蘭德號”的主顧,看見多佛爾礁否定了這一樣新的發明自然覺得高興。竊竊私語變成了嘈雜的談話聲。大家幾乎是高聲爭論起來。不過這些吵鬧的聲音始終顯得有些謹慎,在萊希埃裡的陰森森的沉默的壓力下,不時地會突然把嗓門降低。

在各個方面進行了討論以後,終於得出這樣的結論。

機器是最主要的東西。再造一隻船是可能做到的,再造一臺機器卻不可能做到。這臺機器是獨一無二的。要造一臺同樣的,沒有錢,更沒有工人。人們提到那位當初製造機器的人已經去世了。機器值四萬法郎。今後誰願意冒這樣的險,將這麼多的錢投資在一件沒有把握的事情上。況且,事實已經明擺著,汽船和別的船一樣也會失事的。“杜蘭德號”這次出的意外事故將它以前得到的成功完全毀掉了。不過,一想到這臺機器目前還完整良好,而在五六天內也許會像船本身一樣成為碎片,都感到太可惜了。只要機器在,可以說,等於船沒有失事。只有機器的損失才是無法彌補的。救出機器,那就補償了一切損失。

救出機器,說說容易。可是誰來承擔這件事呢?這樣做有可能嗎?做和做成功,是兩回事,可做證明的就是,做夢是方便的,使夢成為現實卻太難了。如果說有一個夢是永遠無法實現,而且是荒謬絕倫的,那便是將擱在多佛爾礁上的機器救出來。派一隻船和一批船員到那兩座岩石上幹活,這是荒唐透頂的事,連想也不用想。眼前正是海上常起風暴的季節,只要狂風一起,錨鏈就會被海底的岩礁的尖頂鋸斷,船也會在暗礁上碰得粉碎。這成了要救第一隻遇難的船,結果把第二隻船送去遭難。在巖頂的某個洞裡,傳說中有一個遇難船上的船員在那兒避難,後來餓死了,那個洞只能藏一個人。因此,為了救那臺機器,要有一個人去多佛爾礁,只能一個人去,一個人在那海上,一個人在那毫無人跡的地方,一個人離海岸五海里遠,一個人整天擔心害怕,一個人待好幾個星期,一個人面對能預料到的和無法預料到的事情,在食物發生恐慌的時候不會得到供應,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不會有人幫助,除了從前因為海難不幸死去的人的遺蹟以外,沒有別的活人的跡象,除了這個死者以外,沒有別的同伴。此外,怎麼動手去救出這臺機器呢?那個人不僅僅應該是個水手,而且還得是個鐵匠。要經歷一些怎麼樣的考驗啊!試圖這樣做的人,是英雄還不夠,他必須是個瘋子。因為在一些不比尋常的行動裡,似乎需要超人的力量。要勇敢,而比勇敢更重要的是狂熱。確實,不管怎樣,為了那些廢鐵作出犧牲,這不是精神失常嗎?不,不會有人去多佛爾岩礁。應該拋棄這臺機器,像拋棄其它殘餘的部分一樣。所需要的救機器的人是不會有的。到哪兒去找這樣的人呢?

以上這些,大概可以說,便是這群人低聲議論的內容。

“希提爾號”的船長以前做過領航,他歸納所有的意見,高聲喊道:

“不行!都完了。世界上沒有一個能去那兒把機器拿回來的人。”

“如果我不去,”安布朗康說,“那是因為那兒根本不能去。”

“希提爾號”的船長使勁地搖晃他的左手,表示事情肯定不可能做到,同時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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