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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群面無表情的同學中間,有個極漂亮的女孩子歪著頭,帶著微微好奇又極力掩飾的表情,注視著她斜前方不遠處一個極漂亮的男孩子。
還有一個高二的男生,身上搭著校服,長著一臉青春痘,抬起一隻腳試著去踢前面那個男生的屁股。
竟然還有餘週週,低垂著頭,面無表情,只能看到小半張側臉。就在她沒注意到的斜前方,有個好看的男孩轉過頭偷看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似乎不是笑容。
最神奇的是,我竟然拍到了那個學姐。一群嘻嘻哈哈面目模糊的同學中,只有她沉默而嚴肅,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專注地看著什麼人——可是她注視的那個人並不在我的鏡頭裡。
突然聽到鴿哨的聲音,附近居民區的鴿子呼啦啦成群結隊飛過頭頂。我仰頭,看到一方湛藍如洗的天空,沒有建築物的遮蔽,純粹的藍,令人窒息。
我輕輕地把相機攬進懷裡,不知怎麼開始有點兒感傷。
我的相機好像是上帝的眼睛。我們在人間庸庸碌碌,只看得到自己周圍的一畝三分地,它卻能站在高處捕捉到所有人轉瞬即逝的微妙瞬間,然後讓那些背後的故事露出一條細細的尾巴。
可是我抓不住。
“嘆什麼氣啊?開學第一天,忒沒朝氣了吧?”餘淮在我身邊,不敢大聲講話,聽起來口氣賊溜溜的。
我把相機遞給他,他開始一張張地翻。
“這就是你剛才照的?”
“對啊,看出點兒什麼沒有?”
他把臉貼近了相機。
“你那張油汪汪的臉,離我螢幕遠點兒!”
餘淮聞聲,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臉蛋緊緊貼在了螢幕上,貼完左臉貼右臉,看我氣得直翻白眼,才高興地笑了。
“你拍得亂七八糟的,能看出什麼來呀?”
我搖頭:“單純真是好啊。”
“那你倒是說,這裡面有什麼?”
“故事。”
“什麼玩意兒?”
我一把搶過相機翻到那幾個人的照片,把角落裡面的細枝末節和眼角眉梢都描繪給他看。
“你不覺得這幾個人背後都有故事嗎?”
他也很認真地揣摩了一番,用輕蔑的口吻說:“也許只是你想象力過於豐富。”
我正要抓狂,他又深沉地來了一句:“也許真的有。”
餘淮的眼睛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又恢復了大大咧咧的笑容。
“你說,大家來參加升旗儀式,是不是都為了能光明正大地偷看一眼平時不容易見到或者能見到卻不敢明目張膽注視的某個人哪?”
我被這句一口氣通到底的話鎮住了,然後弱弱地接一句:“放屁,升旗儀式是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我來參加的目的很純粹,你少代表我。”
他大笑,這個話題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後的幾分鐘裡面,我一直陷在他的話裡出不來。
雖然我從來不曾親身體會過,但是也知道,有時候課間操和升旗儀式是很多人最為期待的。茫茫人海,他們總是能尋尋覓覓地將目光定位到某個人身上,將冗長無趣的儀式變成一場“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獨家記憶。
“所以最幸福的,還是在身邊啊。”
我前言不搭後語地感慨了一句。
我想起我爸,他的愛情究竟是生是死我已經不能推測,可是我知道,他後半輩子的幸福不在我身上,也不在我媽身上。他要牽手共度餘生的,是齊阿姨。
她溫柔,她在身邊。
然而餘淮嘿嘿一笑,接過話茬兒:“小爺我一直都在啊。”
我沒有駁他面子,轉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