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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問,就這事兒?
我說,對,就這事兒。
就這破事兒,還真不是什麼大事兒——那她剛才幹嗎半分鐘沒說話?
她又頓了頓,說,沒什麼別的事兒就掛了吧。我說,哦。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覺得她是在裝瀟灑,嘴硬。
但是現在我不確定。也許她真的根本就不在乎,我已經不敢說我懂她,就像我不敢說我懂我爸。
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和毛利蘭特別像。我爸媽和她爸媽一樣,雖然離異,可是七年了都沒有再婚,我爸就像毛利小五郎喜歡妃英里一樣捨不得我媽離開,而且是全世界都看得出來的那種。而我媽,也真的像妃英里一樣,優秀、美麗、嘴硬、剛強,但是時不時還想得起來關心我爸的動向。
所以我也一直誤以為,他們總有一天要像動畫片上一樣,重新在一起。
為什麼分開呢?我爸那種笑眯眯的乖乖寶,當初是怎麼頂撞我爺爺奶奶,即使冒著被掃地出門的危險也要娶我媽媽的?我媽身高只有一米六,我兩三歲的時候,我爸得肺結核,她又是怎麼獨自一個人把煤氣罐搬下樓,還說沒事沒事的?
我一直覺得,雖然沒能阻止他們離婚,但是至少現在,一切都在我的努力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成績出來那天,我們三口人一起在香格里拉的旋轉餐廳吃晚飯慶祝,我覺得他倆相處得挺好的呀。
直到入學前半個月,我爸才在晚飯後和著《新聞聯播》的片頭曲說,耿耿啊,你考上振華,我就徹底放心了。
我當時正在切蘋果,反問,放心什麼?
他老半天沒說話。我終於放下刀回頭看他,發現他也在看我。
“下個星期天,我領你去見一個阿姨。”
那時候,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光屁股帶翅膀的小天使,左右開弓抽我耳光,邊抽邊喊,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你他媽給我醒醒吧!
然後我低下頭繼續切蘋果,而且很鎮定,沒有切到手指頭,和電視中演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我說:“好。”
其實真的很想問,爸,這是不是你最後的激將法?
我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面一直在模擬幻想著自己是如何砸場子的。
反正我因為考振華已經背上了閻王爺的貸款,我怕什麼啊,撒潑、打滾、無理取鬧、悲憤大叫、離家出走……所有電視劇裡單親子女面對父母再婚時的反抗行為,我都可以試一試,然後像那些給偶像亂點鴛鴦譜的fans一樣朝我爸媽大喊:“求求你們了,在一起吧!”
我甚至沒感到悲傷或者委屈。因為這種沒邊兒的幻想,我興奮得一夜沒睡,胸口波濤激盪。
那個阿姨比我爸小八歲,在市三院做護士。她長得並不漂亮,打扮卻很得體,聲音富有磁性,笑起來有小梨窩,一看就是個教養良好、脾氣溫順的女人。更重要的是,我爸在她面前,像是換了一個人。
大方,有霸氣,開朗快樂。
“耿耿,吃蝦。”她夾了一隻竹筒蝦,放到我的碗裡。然後,我爸也夾了一隻蝦,放進她兒子的碗裡。
我抬頭看坐在我對面的小男孩。他叫林帆,今年三年級,長得白白淨淨的,安靜羞怯得像只小貓。剛見面的時候,在她媽媽催促下紅著臉朝我鞠躬說,姐姐好。
他很喜歡竹筒蝦,卻看著他媽媽的行動,不敢自己夾,恐怕是被囑咐過不能失禮。我把自己那隻也放到他碗裡,笑著說,姐姐不喜歡吃這種蝦,你幫姐姐吃一隻好不好?
然後,我爸和那個阿姨都如釋重負地笑了,好像得到了我的什麼重要首肯一樣。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有點兒悲壯。對,就是悲壯。
我爸喜歡她。又或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