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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某是個憨厚人,聽師父說了這麼一大番重話,一時間手足失措,應聲跪倒,連磕幾個響頭,道:&ldo;師父既不曾作jian犯科,又不曾惹是生非,行走江湖七八十年,不過是收了我們幾個門徒、傳了幾套功法。您要是看弟子不中意,弟子這就自斷經脈,了此殘生,決計不玷辱了師父。&rdo;
呂元聞言一笑,道:&ldo;你若如此,為師的豈不又平添一樁憾事麼?你且聽我把話說完。&rdo;
原來這呂元侃侃自剖,並沒有怨悔自己隨緣傳功、涉足江湖,乃至不能像螻蟻蜉蝣一般臻乎&ldo;身隱之極&rdo;的境界。他這第三個遺憾所言者,其實是個十分深刻的思理。作為一個不能像螻蟻蜉蝣般活命的人,即使竭盡所能地遁世遠人,似亦不免要在造化的播弄之下與人交接、遭遇。一旦交接遭遇,自然而然對人、對事、對物、對情便造成了哪怕只是纖芥之微的影響。如此一來,則又何隱之有呢?如此一來,力求隱遁又有什麼意義呢?反過來說,倘若這隱遁的妙道奧義並非離群索居、避世脫俗,則又有什麼究竟可探、可求呢?呂元說到這裡,不覺嘆了一口氣。那李某是個直腸直肚的人,睹此情狀,亦隨之慘然,咽聲道:&ldo;師父如此作想,那麼自凡是個人,活一日豈不就隱不成一日?&rdo;
呂元一聽這話,嗒然&ldo;噫&rdo;了一聲,道:&ldo;好孩子,說得對極了。既然活一日就隱不成一日,我何不便去死了?&rdo;說著,順手朝前一指,登時逆催泥丸,倒轉吐納,一笑而逝。
那李某見師父死了,不消說是一陣撕肝裂膽的號啕。可呂元臨終前的一指又是什麼意思呢?李某順勢望去,但見屋外土地平曠,遠方青峰廓約,其間並無一物。
畢竟這憨拙之人自有他憨拙的倔性。李某一面哭,一面默志下師父手指的方位。待將呂元安葬之後,他便一步一數、一數一步,還頻頻回首量估那方位,只恐有個什麼閃失偏差。在他想來,師父既然抱憾將死,忽又若有所悟地那麼一指,則此去必有機關緣故。這卻果然是將誤就誤,反倒成就了因緣‐‐在呂元而言,李某一句無心之言,卻成全了他一個&ldo;行年九八,唯欠一死&rdo;之念。質言之,只有死,才是徹徹底底地從&ldo;求隱不得&rdo;這一執念中得著解脫。至於那李某一路順指走去,忽一日居然來到了安徽鳳陽地界。他心想,師父莫不是要我到他出身之地來麼?
因為&ldo;留都龍隱&rdo;為《民初以來秘密社會總譜》所寫的代跋在李某到鳳陽府的這一節上行文甚是簡略,近乎語焉不詳,無從知其首尾。倒是在那本《七海驚雷》(署&ldo;飄花令主&rdo;所撰)裡有一個小故事,說的是一個叫李甲三的年輕乞丐如何徒步千里,由濟寧至鳳陽歸葬師尊的過程,與呂元之徒李某的經歷極其相似。只是在《七海驚雷》中,多了負棺歸葬的細節。且說這李甲三到了地頭上正準備下棺入土,卻覺得棺材豁地一輕,渾似無物的一般。這李甲三甚是驚怪,找來地保作了見證,開棺啟視,才發現屍體當真不見了。棺中只留有手寫黃卷一本,上題&ldo;泥丸長隱/永珍皆幻&rdo;八字,李甲三才捧起書卷,封題字跡便湮滅了。待他再翻開首頁,逐字逐行讀去,竟是一部控制泥丸執行的操典‐‐即後之所謂操作手冊者。奇的是,這操典也不知是用什麼筆墨寫成,一俟李甲三讀過,字跡便一如封面上的八字題簽那樣即時隱去、不可復見。所幸字句疏簡寥落,李甲三又本是研習此功甚久的勤勉弟子,一讀之下,知是師父手跡,自然字字銘懷,同時一步一步按那操典所記者演練起來。也由於這是一部以心念駕御氣血周行,內鑄腑臟、外攝筋骨的奇術,旁人不覺如何,李甲三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