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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把我拉到後院，神秘兮兮地要我指天發誓：無論聽到了什麼，都不許說出去。我當然發誓，發誓是頂容易的事‐‐你要是沒把握守得住誓辭也不打緊，只消偷偷地在鞋子裡把二拇哥壓在大拇哥上，這誓就算沒發成。準不準不知道，反正我是這麼幹的。
老大哥於是才告訴我：一九六五年八月十一號夜裡他接到幫裡一個任務，要他在兩三個時辰之內設法弄到一塊六尺長、三尺寬、八分厚的青石板，並且在天亮之前送到植物園荷花池小亭裡去安裝。
&ldo;幫裡輕易不交代什麼事，一旦交代了，你是非幹不可的。&rdo;老大哥一面說，一面鬼鬼祟祟地朝前屋方向張望。我告訴他家父沒那麼快回來‐‐因為團拜之後還有摸彩。村子裡只有將官相高參才摸得到特獎之類的彩頭，家父官卑職小，運氣只夠摸到六獎香皂、七獎毛巾，摸到這種獎就不好意思抬腿走人，以免失了風度面子。老大哥這便放了心，從頭說起：&ldo;可是你想，這麼塊大石板我上哪兒弄去？&rdo;老大哥未語先得意，自顧笑起來，道：&ldo;我就是有辦法‐‐那時候正趕上李翰祥離開邵氏公司，到臺灣來拍一部大片，叫《西施》。&rdo;
由於李翰祥拍戲講究細節，佈景道具都要真材實料。那部《西施》又是他自組國聯公司之後與臺灣省電影製片場首度合作的大片子，畫面上的一宮一城、一糙一木，都力求逼真。老大哥便搶忙打聽出該戲尚未裝運南下的道具倉庫所在，趁夜潛入，偷了一塊青石板子出來‐‐只可惜尺寸略有不合‐‐那是方六尺長、三尺寬，但是卻有一寸厚的石板。它原本該出現在片中&ldo;響蹀廊&rdo;前的臺階上。少了這方石板，據說李翰祥氣得開除了一個劇務。
老大哥忙乎了一夜，到天矇矇亮便順手又偷了輛板車，從北投一路騎到植物園。可是他們在幫的行事光明磊落，哪怕是偷雞摸狗也實出不得已，非給人留個訊息不可。於是依照幫中規矩，老大哥脫下一隻膠底黑幫子棉布鞋，留在板車停放之處‐‐鞋頭朝正東，鞋中放四粒小石子兒，成十字形，那意思就是幫中光棍借用，即日便可奉還。這麼一折騰，另只鞋怎好再穿在腳丫子上呢？老大哥索性打了雙赤腳上路，不意才到地頭兒上便踏了個血流如注。
&ldo;那為什麼警察車頂上的燈都破了呢？&rdo;我還是那個老問題。
老大哥眨巴眨巴眼，道：&ldo;我也不知道。聽兩個站崗的說是教一聲口哨給震的，我說那是胡扯八蛋。&rdo;
誰也不知道，老大哥自己有沒有胡扯八蛋？倒是沒過多久之後，我們那個眷村遷到中華路、西藏路口附近，俗稱南機場的便是‐‐此地離植物園很近，我經常前去練拳、寫生、偷看情侶把手伸到對方的衣衫裙褲裡去掏抓摸擠。有一回突然想起老大哥說的往事，便前去荷塘小亭印證一番。果不其然，亭中靠西的一側地上的確有一方石板比其餘的地面高出整整二分來。
那一次我不但相信老大哥沒有唬弄我，也違背了我自己的誓言‐‐我把老大哥混幫的事告訴了孫小六。當然，不只是&ldo;告訴&rdo;而已，我還加了不少作料進去。我說：我老大哥在那亭子裡殺過一個人，用的是一種叫&ldo;霹靂腳&rdo;的功夫。那&ldo;霹靂腳&rdo;穿鞋使不出來，非光著一雙腳巴丫子不可。光腳使&ldo;霹靂腳&rdo;，一踢之下，腳底彷彿生出千百根尖針利刺一般的物事，上面貫通內力，有如電流，一擊便足以致命。我說我老大哥一腳踢死個黑道大哥，心想惹了大麻煩，本來準備把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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