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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它一個血流成河的氣勢。我耐心等了好半晌,看他久久端著個臭架子,硬是不肯下臺的模樣,一股無名火就冒了上來,忽地厲聲喝道:&ldo;有種你就砍小爺爺一劍!&rdo;他不作聲,反倒像是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惡吼給嚇退了半步。我見得了便宜,頂步上前又吼了一回,同時作勢要搶他的劍。不料身側驀地伸過來一隻大手,橫擋在我和那孫子之間‐‐幾乎也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小半截劍身探出了鞘,精光閃熾,刺得我雙眼一花,但聽我老大哥沉沉喊了聲:&ldo;&l;阿不驢兒&r;給爺爺收好來發!&rdo;話音甫落,那叫&ldo;來發&rdo;的孫子雙手一擠,&ldo;當&rdo;的一聲,把那截白花花的光芒又給封回鞘中去了。
我同孫子來發那會兒沒交上朋友;我也不可能知道那把劍從來不是什麼玩具,而的確是樁有價值的行貨。我老大哥讓來發捧著它大街小巷裡前搖後擺,也是個奇招兒,還真沒叫什麼人認出劍的來歷。正因為我對真實世界裡的兵刃所知者更少,才誤以為劍鞘華麗珍貴。殊不知看上去像寶石的不過是七顆彩色玻璃,武俠電影裡無論好蛋壞蛋,縛額束髮的布巾中間總鑲著那麼一塊,純屬道具者也。至於劍本身,卻是一把編號第十六的&ldo;阿鼻輪劍&rdo;。直到我進中文系就讀,死背了不少沒派上過任何用場的古文,才明白當年我老大哥咕噥的&ldo;阿不驢兒&rdo;其實是&ldo;阿鼻輪&rdo;。李白的《化城寺大鐘銘》雲:&ldo;赦湯鑊於幽途,息劍輪於苦海。&rdo;所指的即是此物。
相傳阿鼻地獄中有十八劍輪地獄,有當得某罪之人死後入此獄者,要橫陳其體於一巨輪之上,隨著巨輪轉動,不停地捱受大大小小無數支寶劍的斲刺劈砍。後世工匠附會這個典故,將就地獄十八層的數字,採頑鐵、煉精鋼、鑄就了一十八把長短不一的寶劍,號稱&ldo;阿鼻輪劍&rdo;;最長的有八尺四寸,最短的有一尺二寸。孫子來發像條護食之狗一樣守著的正是那編號第十六的短劍。
那回五月節之後不知又過了多久,寡婦實在應付不來我老大哥的需索‐‐或者應該說:我老大哥打從他的損友雷不怕那兒學來的本事實在厲害,搗弄得寡婦無從招架,三天兩頭哭哭啼啼往我家跑,尋死覓活鬧請家母給作見證,非同老大哥離婚不可。也許是言語溝通上不十分利落之故,也許是家母始終抱著個勸合不勸離的態度之故;前後白折騰了幾回合,總之是沒幫上寡婦的忙(我甚至認為家母壓根兒沒向我老大哥提起寡婦那廂所謂一拍兩散的主意)。忽然有一天,問題解決了。我老大哥帶著一臉酡紅、渾身酒氣奔家來,直嚷嚷著:&ldo;我家裡的跑啦!我家裡的跑啦!&rdo;家父請他又喝了幾盅五加皮,一再地提醒他:&ldo;你家裡的還在家裡呢!&rdo;
我老大哥在大陸上頭尾討過三房妻室,乃卜者所稱&ldo;閫內有一車倆驢之數&rdo;的命‐‐一輛獨輪板車左右各可容坐一人,倆驢背上也各可容騎一人,加起來不多不少整四位;當然,得連士林的老寡婦也算上。家父從來也沒把士林這主兒看做是真正的侄媳婦兒,他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你這一趟婚根本就是多結的。勸到後來,我老大哥仍心有不甘,垮著張橘皮臉,像叫人給捏破了卵子似的,說:&ldo;叔叔您不明白啊!娶這麼房媳婦兒上算得很啊!&rdo;‐‐山東人說話,&ldo;上算&rdo;就是&ldo;劃得來&rdo;‐‐話懂、可意思不懂,老大哥接著說了令家父大為光火的兩句:&ldo;比成天夥著雷不怕泡&l;大溝邊兒&r;要上算多了,也乾淨。&rdo;就為這麼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