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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期待著播音員夏青播報的最後結果。我不記得最後報出的是&ldo;毛主席&rdo;還是&ldo;毛澤東同志&rdo;。父親的一位朋友那天下午恰巧來探望我們,我眼見他聞聽這個沉痛的訊息後,眼淚刷地一下子噴she出來,我以前和以後都沒有見過有人那樣流眼淚。訃告之後,又是低沉得如擊錘大地的哀樂。哀樂稍歇,大喇叭裡傳出民兵連長語氣嚴厲地儆誡:&ldo;地、富、反、壞、右注意了,有哪一個膽敢輕舉妄動,就地正法!就地正法!就地正法!&rdo;
天再一次塌了。沒有人號啕。包括不是地、富、反、壞、右的貧下中農。是因為人們分不清搶天呼地的號啕算不算輕舉妄動?還是淚已哭幹、大音稀聲、大哀無慟?大地震發生後,唐山斷電、斷水,當時曾盛傳毛主席親自把一桶水,拎上了運往地震災區的送水車。
塌下來的天,還得一塊一塊地補;劫後餘生的日子,還得一天一天地過。在九月末,我們遷回市區,在救援解放軍戰士的幫助下,搬進了磚頭壓油氈的簡易房。簡易房的確簡易:劈柴棍子做檁,秫秸做笆,再上層笆泥、抹層沙灰,就攏起了一家人。為了防cháo,大哥找來裝過水泥的廢棄的牛皮紙,抖淨裁好,轉圈兒糊在牆壁上。殘疾足以造成一個本該在外瘋跑的孩子的自閉。我不甘寂寞,將一方皺巴巴、印有金猴奮起千鈞棒的手帕,鋪展開來,捏一枝原子筆,在牆上的舊牛皮紙上臨摹。牆體原本凸凸凹凹,一筆下去,筆道沒留下一劃,紙先被筆尖戳了個小洞。我小心翼翼地畫著,身心投入,就像當年在敦煌莫高窟中的張大千。&ldo;壁畫&rdo;躍然牆上:頭帶月牙金箍圈、腰扎斑斕虎皮裙的齊天大聖,正手持如意金箍棒,奮力砸向舉劍相迎的白骨精。沒有一個外人相信那是一個改用左手執筆的孩子所為。我只能說,上帝憐恤我,在一顆孤絕的童心裡偶灑一滴甘露,注入信心,幫了我一下。
痕(3)
連載:唐山大地震親歷記 作者:馮驥才,陳建功等 出版社:團結出版社生活在餘震頻頻中,開始步入正軌和有序化,但人們仍然沒有解除對再次發生大地震的恐懼心理。有一位鄰居到我家串門,她說她幾乎天天夢見在地震中死去的母親給她託夢,說夢中母親告訴她:&ldo;老天爺收人收的還不夠數。&rdo;鄰居在夢中問她的母親還差多少,她的母親說:&ldo;還差一斗小米那麼多。&rdo;她魔怔似地天天來說&ldo;小米&rdo;,有一回,母親終於在她剛一要張口時,背過了臉去。我們誰都不再怕死。
街道居委會開始挨家挨戶地登統傷亡人口。我姐姐&ldo;王艷玲&rdo;的名字從我家的戶口簿上被登出了。他們還有一項工作就是傳達地震預報。每次預報的時間越來越&ldo;精確&rdo;。我清楚地記得,有一天預報說下午三點有大地震,讓各家各戶做好防震準備。有啥可準備的?那一回,照例是&ldo;謊報&rdo;。下午很晚的時候,上午通知預報的人從路上走,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小孩在那人的身後喊:&ldo;你不說的三點有地震嗎?三點已經過了。&rdo;預報人回頭看了那孩子一眼,沒理他。那孩子接著繼續拖著長腔兒喊:&ldo;你不說‐‐的三點‐‐有地震嗎?三點‐‐已經‐‐過‐‐了。&rdo;預報人走的沒影兒了,拖長腔的孩子騎在一截木頭上,敲打著一件東西,不厭其煩地把這兩句話當成歌詞,在闃寂的下午,自編曲韻唱了很久,很久。地震中,他的媽媽砸死了,爸爸成了酒鬼,哥哥成了小偷。
入冬前,政府通知統一遷墳,為的是防止來年瘟疫流行。地震中慌不擇地堆在市邊上的墳頭,都要在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