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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做錯一點就可罵得我痛苦到三天吃不下飯,作業不夠完美也罵,考試錯題也罵,退學的時候狠狠看我的眼神真恨不得挖我心出來。
一邊想,一邊笑,一邊搖頭。
陳年約我去喝下午茶,翻母親同她照片給我看,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少女,看起來和我一般年紀,榮華獸壽命如此短暫,如同草木,一歲已枯榮。
她笑得臉上本身的憂傷當然無存,兩個人手拉手,站在後院花園中。
她畢竟老了,面板都發皺,走路的時候,聽得到骨頭的響聲。抬頭能看見面板碎片下落,那些斑紋已經變得深黑,像一個個黑洞,黑得嚇人,黑得不見底。
她去拿她的寶貝給我看,神情痛苦,像晚期絕症病人。
拿一個本子,裝潢高貴,開啟,都是白色傢俬。
全是被殺死的榮華獸所做成,剛剛長出四肢的質地堅硬,去做桌子,微微有些五官的質地已經變軟,可做椅子,坐上去如同沙發柔軟。做成櫃子的,被修成薄片,更有雕花,精美絕倫。重點是顏色,一色雪白,從沒見過的白,無暇。
陳年說,美嗎。
嗯。我真心點頭。榮華獸如此美,以至死無全屍。
但陳年只是一頁頁翻過照片,眼中甚至有讚賞的目光:真漂亮。
有桌椅,有櫃子,有雕塑,有木門,千奇百怪,特別有長出面目的,似活物,明眸半睜,眼波流轉。從明顯的年代久遠到很現代的流暢線條,陳年說,被砍的獸,都在這裡了。
關上,似百科全書,厚厚一本。放到桌上,發出微響。
喝一口茶,陳年說,我看過你寫的獸的故事,以後有機會了,也寫榮華獸。
我百感交集,喉嚨竟哽咽,說,好。
晚上吃飯,猛埋著頭,因怕看見對面牆壁那個新聞後的尋人公告,但卻沒有了。陳年看著我笑,我鬆了口氣,老天爺,我終於逃出生天。
朱槐看見我的神情,探頭過來問我,你怎麼啦?
陳年說,她在高興,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啦。出去泡酒吧,開派對。
朱槐愣愣看我,問,你要走了嗎。神情悲傷,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陳年忙拉小獸入懷中哄,看著我,皺眉頭:人類女子住久了,連我們的孩子都學會了大哭,一點沒教養。
我汗顏,乾笑。
陳年拍著朱槐說,無怪你捨不得她,當年你還是一棵獸苗時,是她母親照顧的你。說罷,摸朱槐的臉,喃喃說:你看,你看她看得久了,都長得同她相似。那一年她照顧你們好用心,可惜,只活下來你一個。
我怔住,看眼前的小獸,她也那樣看著我,淚光隱隱,一雙眼睛,分明就是我母親。
我突然一陣冷汗爬上脊椎。
那一晚我失眠,趴在窗戶上,隱約可見院中花木深影,更遠處,城市燈光如探照燈般照得天空五光十色。我只清清楚楚看見那些榆葉梅,長在種獸苗的田地邊,是我母親那一年手植,那時候她和陳年一起種下這樹木,陳年說,我會給你照顧好。
她在庵中辭世,榆葉梅亭亭如蓋。
恍惚中,聽見哭聲,痛苦的嘶吼,如受傷的野獸。
一聲慘叫。
我一驚,回過神,手心全是汗,再一聲。
並非幻覺,那些慘叫,呻吟。真真切切。密密麻麻,如同唱的佛經,無處不在。
最大一響,自陳年房間傳來。
我光腳跳下床,去看,陳年房間外,層層疊疊跪了好幾層榮華獸,著白衣,面板上的藍色斑紋似乎發亮,透過衣服也能看見。我聽見陳年的聲音,嘶啞了,痛苦著,在一聲聲呻吟。
我從獸中走過去,她們似乎沒有發現我,跪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