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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發燒到底是因為難過,還是單純因為在外邊淋了雨。
三個室友都在外地寫生,宿舍只有他一個人。他暈乎乎地在廁所吐完,然後擰開花灑沖了澡。
他有預感那天晚上可能會很難熬,所以提前吃了兩顆奧氮平,結果還是睡得斷斷續續。
只要醒著,就得忍受頭痛。
他又在枕頭下面掰了兩顆奧氮平幹噎下去。那兩顆圓圓的藥片不知道卡在喉嚨裡多久才滑進胃裡。難受得很。
後來他一直夢見自己變成沙漠裡馬上要枯死的胡楊,頭上高懸的是似曾相識的紅日。鋒利的日光正切割他乾枯的肢體,血順著樹幹爆裂開的溝壑,淋到他盤旋的根繫上。
然後他的根系像嬰兒一樣地吮吸著自己的鮮血。
他既覺得殘忍,又覺得痛快。
夢境和現實裡的光影反覆重疊,床簾內焦灼的時間混沌得像置身於炎熱的史前文明。
直到宿舍的白熾燈管亮起來,劃開了那片血色的熱霧。
然後他看到了宋柔。
宋柔掀開簾子站在床邊,黑色的羽絨外套剛敞開還沒來得及脫。
「又發燒了?」
他一隻手勾著床欄,長腿一跨就輕鬆上了床。
童域這會兒剛清醒,等他反應過來宋柔已經皺著眉,整個人撐在他的上方。
宋柔看起來有些生氣。
他知道宋柔為什麼生氣,但這個時候要去掩蓋什麼實在已經太晚了。
他只是用枕頭下面包裝藥片的鋁箔在身上拉了很多條新鮮的口子:臉上,手上,肚皮上……
鮮血從面板裡流出來,被褥裡藏著的白絮像胡楊盤旋的根系一樣不知饜足地吮吸著。
他對著宋柔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在心裡說看吧老子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星月夜,有的也只是這些見不得人的醃臢東西。
而宋柔表現得像第一個到達兇案現場還沒來得及報警的路人。
他應該是剛從一場演出裡脫身,細蠟筆勾的眼線和發亮的彩妝還有一些殘留在他漂亮的眼睛上。
路人用他乾淨的手抹開童域臉上的血汙,然後輕輕地托起他的臉。
路人低聲問他:「到底為什麼又突然這樣?」
童域的眼睛裡突然湧上一股熱流。
才不是,他想宋柔才不是什麼路人。
路人只會害怕得躲得遠遠的,任他自己曝屍荒野。路人才不會對一個死者無端溫柔。
他是作案者,他是兇手。
兇手殺了人之後還要裝作路人一樣返回作案現場,置身事外地欣賞自己完美的傑作。
童域閉上眼睛,他問:「夢徊,他現在住在哪裡?」
「跟家裡鬧了點矛盾,這兩天暫時住我那兒。」
「你和他,你們在一起了沒有?」
「沒有。」
宋柔的手還託著童域的臉側,揉了一下他潔白的耳朵。
然後童域聽見宋柔低低地笑了,他問:「你就是因為這個不高興?」
童域感到眼睛裡有溫熱的液體開始控制不住地往外淌,他想要把頭埋在枕頭上,宋柔扼住他的下頜不讓他偏過頭。
結果眼淚越流越多。
童域抖著嗓子開口:「你知道的吧?」
我那自以為隱藏得很好,但其實人盡皆知的愛意,你都知道的吧?
宋柔用手指幫他擦了擦眼淚,沒有說話。
童域又說:「上次在橫濱,你也聽見了對嗎?」
問出來的那一刻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他和一個破爛的風箱一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因為他沒有想過宋柔會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