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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看到了何友梅。
那天在新聞裡因為馬賽克而沒有瞧見她的臉,所以這算是我頭一次見她。和其他犯人一樣,她穿著件鬆鬆垮垮的深灰色囚服,長髮乾淨利落地梳在腦後,露出尖瘦的瓜子臉,面色薑黃,眼眶深陷在顴骨上方,灰色眼仁目光熾熱地打量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
她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的時候,眼裡的迷茫轉瞬即逝。等到女警將我推到她對面,何友梅已經將手放上面前的窗臺,臉色沒有分毫不妥,像是已經做好準備和我通話。
“拿話筒就行了。”確認我的手能夠夠到話筒,女警這麼言簡意賅地告訴我,便轉身離開。我將輪椅稍稍挪近了一些,才伸手拿起話筒。玻璃牆那邊的何友梅幾乎是在同時取下話筒擱在了耳邊。
“我是秦森的妻子。”我告訴她,“你知道秦森吧?”
扯了扯嘴角一笑,何友梅沉聲反問:“那個把我送到這裡來的私家偵探?”
她嗓音沙啞,眸中映著我的身影,眼神陰鷙。頭頂的白熾燈將光線打上她的臉龐,五官投下的陰影扭曲她的笑容,光影映襯下我忽然看出她的臉不大對稱。腦海裡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面,猩紅的鮮血四濺。她的面孔逐漸被血色的液體浸透,刀光一閃便有溫熱的漿液撲向我的臉。
身體一震,我眨了眨眼,才真正看清何友梅。
鮮紅的顏色已經褪去,光照亮她的眼,她乾乾淨淨地坐在玻璃牆後。
抹了把眼睛,我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胡亂點了點頭,同她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可能不知道,他和你丈夫一樣有精神分裂症。”停頓片刻,我看向她的眼睛,“而我的情況和你一樣,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
她嘴邊的笑意淡下來。
“你想說什麼?”
略微側過臉湊近話筒,我思索半秒,還是單刀直入地問她:
“我想問問你,殺人的時候,你有什麼感覺?”
何友梅愣了愣。這個問題顯然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片刻,她又重拾了笑容。這回我看得清晰,她笑的時候左邊的嘴角總會翹得高一些,因而笑容也被扭曲。
“你想試試嗎?”
“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掌控不了話語的主動權,她的虛榮心無法得到滿足。她靜坐在黃色的靠背椅上,沉默不言地打量我,目光銳利如鷹。
五秒過後,她再次笑起來,語氣肯定:
“你已經試過了。”
我面無表情地同她對視。我還記得秦森在審訊中對付她這類嫌犯的方法。因此我收回視線,作勢要結束通話電話:“既然你不想說,那就到此為止吧。”
“我喜歡割下她們的性徵。”果不其然,在我將話筒撤離耳畔的同時,她飛快地開了口,“每割一刀,都像割在我繼母身上一樣,讓我興奮得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
重新把手中的話筒挪到耳邊,我隔著玻璃牆注視她的眼睛。她依然對我笑。那笑容叫我噁心。
“你恨她。”我說。
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她雙肩顫抖,神經質地哼笑起來。
“我當然恨她。”她直勾勾地盯著我的雙眼,口吻突然溫柔得像是在情人耳邊敘說動聽的情話,“但是我也愛她。有時候愛和恨是很難分開的。”唇邊翹起一個甜蜜的微笑,她身體微微前傾,好像要藉此向我靠近,壓低聲線耳語似的告訴我,“如果不是她,我一輩子都感受不到這種快/感。”
我看著她的眼仁,沒法活動面部的肌肉擺出任何表情。
“我聽說你的繼母在出獄後失蹤至今,一直沒有下落。”只能接著問她,“是不是你殺了她?”
“你覺得呢?”她挑高眉梢笑著拋給我四個字的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