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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其賣我還是你的表叔,&rdo;向璟告訴她。
他們本來親戚特別多,二嬸三姑在國外總是說:&ldo;不要朝那邊看:!那邊那人有點像我們的親戚。&rdo;
向璟是還cháo的留學生,回國後穿長袍,抽大煙,但仍舊是個美男子,希臘風的側影。他太太是原有的,家裡給娶的,這天沒有出現。他早已不寫東西了,現在當然更有理由韜光養晦。
九莉想走,找到了之雍,他坐在沙發上跟兩個人說話。她第一次看見他眼睛裡輕藐的神氣,很震動。
她崇拜他,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等於走過的時候送一束花,像中世紀歐洲流行的戀愛一樣絕望,往往是騎士與主公的夫人之間的,形式化得連主公都不干涉。她一直覺得只有無目的的愛才是真的。當然她沒對他說什麼中世紀的話,但是他後來信上也說&ldo;尋求聖杯&rdo;。
他走後一菸灰盤的菸蒂,她都揀了起來,收在一隻舊信封裡。
她有兩張相片,給他看,因為照相沒戴眼鏡,她覺得是她的本來面目。有一張是文姬要登她的照片,特為到對門一家德國攝影師西坡爾那裡照的,非常貴,所以只印了一張。陰影裡只露出一個臉,看不見頭髮,像阮布然特的畫。光線太暗,雜誌上印得一片模糊,因此原來的一張更獨一無二,他喜歡就送了給他。
&ldo;這是你的一面,&rdo;他說另一張。&ldo;這張是整個的人。&rdo;
雜誌上雖然印得不清楚,&ldo;我在看守所裡看見,也看得出你很高。&rdo;
他臨走她順手抽開書桌抽屜,把裝滿了畑蒂的信封拿給他看。他笑了。
他每次問&ldo;打攪了你寫東西吧?&rdo;她總是搖搖頭笑笑。
他發現她吃睡工作都在這間房裡,笑道:&ldo;你還是過的學生生活。&rdo;她也只微笑。
後來她說:&ldo;我不覺得窮是正常的。家裡窮,可以連吃隻水菓都成了道德問題。&rdo;
&ldo;你像我年青的時候一樣。那時候我在郵局做事,有人寄一本帖,我看了非常好,就留了下來。&rdo;
他愛過一個同鄉的&ldo;四小姐&rdo;,她要到日本留學,本來可以一塊去,&ldo;要四百塊錢‐‐就是沒有,&rdo;他笑著說。
&ldo;我看見她這兩年的一張照片,也沒怎麼改變。穿著襯衫,長袴子,&rdo;他說。
他沒說她結了婚沒有,九莉也不忍問。她想大概一定早已結了婚了。
他除了講些生平的小故事,也有許多理論。她覺得理論除了能有確實證據的,往往會有&ldo;願望性質的思想&rdo;,一廂情願把事實歸納到一個框框裡。他的作風態度有點像左派,但是&ldo;不喜歡&rdo;共產黨總是陰風慘慘的。也受不了他們的紀律。在她覺得共產這觀念其實也沒有什麼,近代思想的趨勢本來是人人應當有飯吃,有些事上,如教育,更是有多大胃口就拿多少。不過實踐又是一回事。至於紀律,全部自由二父給別人,勢必久假而不歸。
&ldo;和平運動&rdo;的理論不便太實際,也只好講拗理。他理想化中國農村,她覺得不過是懷舊,也都不去注意聽他。但是每天晚上他走後她累得發抖,整個的人淘虛了一樣,坐在三姑房裡俯身向著小電爐,抱著胳膊望著紅紅的火。楚娣也不大說話,像大禍臨頭一樣,說話也悄聲,彷佛家裡有病人。
九莉從來不留人吃飯,因為要她三姑做菜。但是以作坐到七八點鐘,不留吃晚飯,也成了一件窘事。再加上對楚娣的窘,兩下夾攻實在受不了,她想秘密出門旅行一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