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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十四歲那年在一家養老院當護工,照顧老人起居,渾渾噩噩度日。院裡有個叫阿萍的,小我七歲,護理學校科班出身,是我這一組的領班。有一天阿萍把我拉到茶水間,神秘兮兮地對我說,她懷疑組裡面有兩個不是活人。
她找我說這事,說明至少把我當活人看,所以我請她為我分析一番,看看從領班的角度有何高論。這個領班聽上去像是小頭目,其實就是錢比我拿多點,責任比我重點,沒有任何領導權能,我做什麼事不用向她報備,反而可以請她幫忙擦屁股。阿萍就說,她當上領班後幫我擦了好幾次屁股,有次我給老人擦屁股時吐了一床,她還要幫忙擦我的嘔吐物,這些她都記在一個小本子上,等著日後清算償還。組裡大部分人都在她本子上佔了幾頁,前幾天本子記滿了,她準備換本更厚的,一翻才發現有兩個人從來不用幫忙,甚至做得比她還乾淨。
我說你不能因為別人做得好就懷疑人家是AI,這年頭訓練有素的護工不在少數,院裡肯定不只有你一個護理專家。但我也表揚了她的觀察力,我說據我觀察,某甲和某乙大概確實不是人。按說我每天有不少時間躲在廁所裡打發時間,少不了和同事偶遇,唯獨和這兩位從未在廁所裡見過,這要麼說明他們天生體質不凡,膀胱容量遠超凡人,要麼說明他們就沒有膀胱和排洩這些事。體質特殊到這種程度的人至少百裡挑一,還能做好護理工作那更是鳳毛麟角,這一下湊齊了倆,機率上近乎不可能。反過來不上廁所不摸魚還能做好本職工作的AI滿大街都是,這兩人是AI的可能性遠大於我院天降洪福招到一對臥龍鳳雛。
聽我分析,阿萍更加焦慮了。她沒顧上追究我工作時段不在崗的事,只擔憂我院對外宣傳的特色就是禁用AI護工,百分之百真人護理,因為這個老闆才能一邊收著老人高價的床位費,一邊拿著國家發放的人類就業補貼,我們也才能得到這份收入還算不錯的工作。要是我們把這事說出去,養老院必定關門,我們當場就得失業。我好歹還有其他行業的經驗,她畢業後乾的就是護理,比起滿大街物美價廉的AI護工,她這種普通熟練工毫無優勢。
我安慰她說,現代人終歸是要失業的,好在今年失業補貼金提高了,省吃儉用也能過上不錯的日子。等到了年紀僱個AI護工照顧自己,享受科技成果,而不是非要跟它們競爭不可。見我的真心話沒什麼安慰效果,我又換了個角度說,反正院裡住的大多是些沒幾年活頭的糊塗老人,護工的臉都認不全,更別說從蛛絲馬跡裡辨認出AI。他們花大價錢享受真人護理主要還是滿足個人情懷,實際執行的是AI護工,他們說不定感覺更舒服。我本打算給她好好講一講葉公好龍的故事,但東角那邊又開始吵架,我們的聊天只好匆忙打住。
曹奶奶和賈老頭吵架是那一年養老院的經典劇目。他們倆經常一個在二樓開啟窗戶罵,一個在一樓抱著個樹幹仰頭回應,兩人中間隔著個樹冠,春夏時濃密如蔭,秋冬天光禿禿的只掛著幾片葉子,一群沒事幹的人不分四季圍在周邊起鬨,為兩人不時冒出的金句鼓掌叫好。
曹奶奶愛看書,尤其喜讀十九世紀的歐美小說,一出口就是外語翻譯般的長句子,主句套從句,從句擺依據,從說理講到訴情,從個人修為到社會公德,一句句居高臨下,猶如根根鞭子往下猛抽。說到傷心處,曹奶奶抬手拭淚,悲愴難平。她對歐亨利的《最後一片葉子》熟稔於心,當初選這個床位就是圖它能看見窗外鬱鬱蔥蔥的綠葉,近距離感受生命的氣息,卻沒想樓下來了個賈老頭,每天閒著沒事就在那裡抱著樹搖,一來二去,把葉子都搖掉了,簡直是對那個故事的褻瀆。
賈老頭以前據說是本地小有名氣的畫家,高低也算是個文化名流,但跟曹奶奶對罵時卻是惜字如金,總以三字經回應,不管對面甩來什麼,他幾句你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