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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搭車去華源,坐在汽車上我想著自己昨天隨口說出「怎麼都行」,「高興就好」這幾個字,這可不是偶然的,簡直就是這個時代的行動準則和生存策略。這是一種機智,一種聰明,又是一種圓滑,一種無恥。人人都是如此,誰來認真?這是王八旦的準則,可我還是無可奈何。我是個小人物,我肩上能壓多重?要是自己是個大人物就好了,我要把那些被顛倒的事情再顛倒過來,誰敢跟我來王八旦的這一套,我叫他四腳著地爬出個樣子給我看看。它媽的。
到了華源縣,縣衛生局請我和江主任吃中飯,衛局長也來了。飯前我的一個朋友小吳,去年來華源認識的,在三河鄉當衛生院長,到縣招待所找到我,希望我說一聲,讓他也來吃飯,他想有一個接近衛局長的機會。我跟衛局長說了,就答應了。上了桌縣血防辦蘇主任致了歡迎辭。上來的第一個菜是清燉水魚,開了一瓶茅臺酒。江主任說:「大家隨便點好,我們也不是來一天兩天。」衛局長說:「省裡的客人平時請都請不到,都來到家門口了還不請那麼一請?」我說:「吃魚吧,草魚也就可以了,酒吧,秦池也就可以了,你們經費緊張,我和江主任也不怎麼沾白酒。」蘇主任說:「緊張也不在乎這一頓吧,有朋友來,就是發達的象徵,沒人來那才真的是死火了。」幾個人一再勸酒,江主任和我都喝了一小杯。我說:「小吳你想進步,要靠衛局長關照,你給衛局長敬杯酒。」小吳端了酒杯繞到衛局長那邊去,說:「衛局長給你敬杯酒,我們下面的人進步還要靠局長關照。」衛局長說:「好說,好說。」碰杯把酒幹了。酒至半酣,衛局長說:「再來一瓶。」我連忙說:「我們都沒那個酒力,來瓶秦池算了。」蘇主任說:「酒怎麼能喝雜的?」對服務小姐揮一揮手。吃了一個多小時衛局長到縣政府開會去了,蘇主任去結了帳,搖搖晃晃過來,我跑上去扶他在沙發上坐了,我說:「這一頓去了好幾百吧,酒都塊五百了。」他說:「吃是吃不窮的,不吃也富不了。」我說:「經常來人這麼招待,你們受得了?」他說:「羊毛出在羊身上,總不會出在狗身上吧。客人來了就不容易,可不能怠慢,這是應該的,也是沒辦法的。以後省裡考慮我們的實際情況,經費也應該鬆動一點。」我說:「不是說專款專用嗎?」他在我肩上拍一下說:「池同志你也不是外國來的,中國的國情你不知道?不然什麼叫中國特色?我們局裡只有我們辦公室有點油水,來了什麼人,招待費都記在我們的名下。我心裡捨不得,我說不接待?不相干的人接得了多少?你們還是來幹這個事的人。」我說「照這樣殺起來,幾十萬的專款能殺幾刀?」他說:「衛局長他沒辦法,來了人不接待,以後還辦事不呢?規格低了,雙方都沒面子,客人心裡還有氣呢,看不起他!錢硬是要花,硬是不能不花。中國的事,你知道的,不是誰擋得住的。」又說:「想一想也不是哪個地方這樣,就算了,安心了,各方面的關係總不能不要吧。你們在省裡幫我們講講話,撥款多少增加點,讓那些病人也有個機會,你們的話很重要啊。」說著嘆一口氣。散了席辦事員塞給我和江主任一人一個塑膠袋,我看見裡面是兩條紅塔山煙。我見江主任接了,就沒有推辭。小吳送我們回招待所,路上他說:「今天好不容易有一個給領導留下一點印象的機會,沒把握好,我顯得心情太迫切了。應該說,不進步也要敬這杯酒。下次再幫我找一個機會,讓我把局面挽回來。」我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鄉衛生院長,在這方面竟如此精細。回到招待所我把蘇主任的話跟江主任說了,他說:「也不是這裡就不同些。」我說:「以後接待就隨便點吧,我跟蘇主任說。」他說:「我們也不提怎麼樣,他們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難道我們自己還主動把規格降低?好歹我們也是省裡來的人啊。吃什麼喝什麼其實無所謂,面子不能不要,面子問題!你不要你在他們心中就沒有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