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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延年。
從前的君王。
後來的主人。
再後來,再後來成了什麼人了呢?
再後來成了先生,也成了旁人眼裡說不清也道不明的人。
然七情六慾,人皆有之。
何況天下大亂,蒿目時艱,活已是人間最艱難的事,誰還在乎什麼情啊,什麼愛啊。
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似空中樓閣,是這亂世最不值一提的。
十一月的烈風透過窗子灌進馬車,也灌進許多鵝毛一樣大的雪來。
原本該凍得人抖索,僵直,凍得人蜷成一團,不敢動彈。
原本該死活也要撐起身來再去望一眼,望一眼那山腰蠢蠢欲動的伏兵可曾張弓拉箭,將那千萬支尖利凜冽的箭鏃朝著谷底射來啊。
再望一眼那於疾風暴雪中往前奔去的魏王父,他可還好好地活著,他的鬢髮可沾滿了霜雪,他殺了蕭延年,可已打馬回頭,朝著這孤零零的馬車奔來了呢?
若還不曾打馬回頭,那一路的紅布帛可引來了魏武卒,可護住了他們的王父啊。
可腹中的痛使她什麼都無暇顧及,無暇顧及那墮指裂膚的冷,也無暇再去想他們的生死。
這痛把一切都遠遠地排開,隔著一重重的雪幕,排到到了數里地外。
不敢低頭,不敢掀起毛毯去看血是不是已然洇透了自己的裙袍。
只顫著一雙冰涼的手捂住肚子,悲慟地想要留住腹中的嬰孩,“大人.......”
這嬰孩是男是女,長得像誰,像父親,還是母親?
他的父親還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
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冒著大大小小的金星子,什麼也看不清晰了,繼而是豆大的汗珠從額際鼻尖冒出來。
那遠遠近近的廝殺聲,人馬的哀嚎聲,刀槍斧鉞的相撞聲全都漸次遠去,很快耳畔一空,什麼都聽不見了,人也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打完了仗,也不知道是輸是贏,打得怎麼樣了。
朦朧中聽到有人急急切切地叫喊,“快!快!快送主君上車!”
又有人慌慌張張地問話,“子期先生呢?先生趕來了嗎?快傳!快傳!”
隱約知道他們口中的主君大約受傷了,昏昏沉沉中,極力睜開眸子去望,去尋,去摸索。
可一顆頭顱似被人重重擊打過,只知道昏沉沉的,怎麼都睜不開眼,只極力叫道,“大人.......大人........”
昏暗中大聲喊叫,可喉嚨中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
又不知多久過去了,再睜開眼時,人仍舊還在馬車停駐的山谷裡。
探出車窗,瞧見蕭延年一身血漬臥在雪裡,而謝玄仍舊高據馬上。
他揹著身,孤零零的一個人,那散落的華髮落滿了霜雪,正在十一月的風雪裡飄搖。
阿磐還兀自猜度,謝玄在看什麼,怎麼還不回來,他的人在哪兒呢,謝氏兄弟呢,他的魏武卒呢?
抬眼就瞧見了真正的趙敘,趙敘正策馬從出山口徐徐出來。而沈國舅驅馬跟著,跟在一旁放聲大笑。
阿磐極力大叫,“大人快走!”
可那聲音就在喉間,怎麼都發不出來。
卻見那沈國舅抬手一揮,出山口兩旁的山腰登時就射下了無數黑森森的羽箭,鋪天蓋地,齊刷刷地朝著謝玄射去。
那人與馬頃刻之間就被射成了刺蝟,連頭都來不及轉,緊接著就栽倒了下去。
阿磐痛心泣血,悲慟地滾下馬車,拔步朝著謝玄倉皇奔去,在風雪中淒厲地叫喊,“大人!”
雪糝子撲打在臉上,身上,那冰涼入骨的滋味,是她在懷王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