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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咱們只知道三弟在天津被凌遲處死,但想不到執刑的竟是趙甲這個畜生,果然 不是冤家不聚頭 啊!袁世凱老謀深算,口蜜腹劍,為夫落到他的手裡,只怕是凶多吉少。喝吧,夫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人生一世,糙木一秋,為夫已經豁出去了。
那畜生的目光,賊溜溜地在餘的脖子上掃來掃去,他大概開始研究餘脖子上的關節,琢磨著該從哪裡下刀了吧。
袁大人不再理餘,調過頭去問趙甲: 凌遲之外,還有啥比較精彩的刑罰?
那畜生道: 大人,除了凌遲,本朝刑罰中最慘的,莫過於腰斬了。
袁大人問: 你執過這刑嗎?
那畜生道:算是執過一次。
袁大人道: 你慢慢說給克羅德總督聽。
二
那畜生說: 大人,鹹豐七年,小的十七歲時,在刑部獄押司劊子班當外甥,跟著當時的姥姥,小的師傅,打下手當學徒。姥姥幹活時,小的在旁邊伺候著,用心地揣摩著師傅的一招一式。那天,被判腰斬的是一個皇家銀庫的庫丁。這小子身高馬大,大嘴張開能塞進去一個拳頭。大人,這些庫丁,都是盜銀子的專家。他們進庫時,要脫得一絲不掛,出庫時自然也是一絲不掛,但就是這樣,也擋不住他們盜銀子。大人,您猜他們把銀子藏在什麼地方?他們把銀子藏進穀道裡。 黃臉翻譯問: 何為穀道? 袁大人白他一眼,說: 肛門!你簡短節說! 那畜生道: 是,大人,小的簡短節說。有清一朝,庫銀年年虧空,不知冤死了多少庫官,但誰也想不到是庫丁在搗鬼。行行有行行的規矩,一家有一家的門道。那些庫丁,雖然工食銀菲薄,但個個家裡都建起豪宅大院,養著嬌妻美妾,他們發家致富,全憑著一條穀道。要說那穀道也是個嬌嫩地方,揉不進沙子去,但庫丁們卻能尾進去一錠五十兩的大元寶。原來這些傢伙,每日在家裡,都用檀香木棒槌擴肛。那棒槌形同驢生,在香油裡浸泡多年,紫裡透紅,光滑無比,分大、中、小三號,先小,後中,再大,日日擴,夜夜擴,把個穀道,擴得寬敞無比,為盜竊庫銀,準備好了傢什。那天,也是該當出事,那個大嘴庫丁,竟往穀道裡尾進去三錠元寶。出庫查驗時,他齜牙咧嘴,邁步艱難,宛若頭上頂著一碗水,腚裡夾著一泡屎。庫官心中好生疑惑,對準庫丁的屁股踹了一腳。這一踹不打緊,那庫丁的腿一鬆,一錠大銀,從屁眼裡掉出來。庫官目瞪口呆,緊接著又連踹了幾腳,又有兩錠大銀從庫丁的屁眼裡掉出來。庫官大罵: 雜種,你一個屁眼,夾了老子三年的俸祿! 從此之後,人們才知道了庫丁發財的門道。現在的庫丁,出庫時都要用探針探肛。事情匯報上去,鹹豐爺爺龍顏大怒,降旨把那些庫丁全部處死,家產全部充公。為了處死庫丁,專門讓餘姥姥設計了一種刑罰‐‐用燒紅的鐵棍捅進穀道,活活地燙死。只餘下這個大嘴庫丁,判處腰斬,公開執行,也算是對社會有了個交代。
執刑那天,菜市口刑場人山人海,百姓們看砍頭看膩了,換個樣子就覺得新鮮。那天,監刑官是刑部侍郎許大人,還有大理寺正卿桑大人,格外地隆重。為了執刑,劊子班半夜沒睡,姥姥親自動手磨那柄宣花大斧,小姨剛剛病死,大姨和二姨準備木墩子繩索什麼的。原來俺以為腰斬用刀,姥姥卻說,從祖師爺那時候,腰斬就用斧頭。但臨行時,為了防止意外,姥姥還是讓俺帶上了那把大刀。
把庫丁押上了執刑臺,這小子,斷魂酒喝多了,耍起了酒瘋,紅著眼,嘴裡噴著白沫子,整個一頭瘋牛。那兩扇大膀子,一晃就有千百斤力氣。大姨二姨兩個人都制不住他。他一鬧,看客們就喝彩;看客越喝彩,這小子就越瘋。好不容易才把他按倒在木墩子上。大姨在前按著他的頭,二姨在後按著他的腿。他一點都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