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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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著:金龍啊,你這個喪了良心的畜生,他雖然不是你的親爹,可你也是他拉
扯大的啊,你怎麼能下這樣的黑手……
我姐衝進院子,如同救星從九天降落。我娘說:他爹,你老實吧,寶鳳來了。
寶鳳,救救你爹,別讓他的眼瞎了,你爹只是個倔脾氣,不是壞人,待你們兄妹
不薄啊……天雖然還沒完全黑透,但院子裡那些紅和爹臉上那些紅都變成墨綠。
院子裡一股濃烈的油漆氣味。姐喘著粗氣說:快拿水來!娘跑回家,端出一瓢水。
姐說:這哪裡夠!要水,越多越好!姐接過水瓢,瞄準爹的臉,說:爹,你閉眼!
爹其實一直緊閉著眼,想睜也睜不開了。姐將那瓢水潑到爹的臉上。水!水!水!
姐姐大聲吼叫著,聲音嘶啞,猶如母狼。溫存的姐姐,競能發出這樣的聲嗓,讓
我吃驚非淺。娘從屋子裡提著一桶水出來,腳步趔趔趄趄。黃瞳的老婆秋香,這
個唯恐天下不亂、希望所有的人都得怪症候的女人,竟然也從自家提出來一桶水。
院子裡更黑了。黑影裡我姐發令:用水潑他的臉!一瓢瓢的水,潑到我爹的臉上,
發出響亮的聲音。拿燈來!我姐命令。我娘跑回屋子,端著一盞小煤油燈,用手
護著火苗,走得小心,火苗跳動顫動,一股小風吹過,滅了。我娘一腳踩空,趴
在地上。小煤油燈一定被扔出去好遠,我嗅到從那個牆角處散漫開的煤油氣味。
我聽到西門金龍低聲命令他的嘍噦:去,把汽燈點起來。
除了太陽之外,汽燈是那個時代裡我們西門屯最明亮的光源。孫彪只有十七
歲,但卻是屯子裡侍弄汽燈的專家,別人用半個小時才能把汽燈點亮,他十分鐘
就能。別人經常把石棉燈網弄破,他弄不破。他經常眼瞅著那白得耀眼的燈網發
呆,耳聽著汽燈發出的噝噝聲響,他的臉上洋溢著如痴如醉的神情。院子裡一團
漆黑,正房裡卻漸漸明亮起來,好像裡面起了火。眾人正詫異著,就見那孫彪,
用一根棍子挑著汽燈,像挑著太陽,走出西門屯的紅衛兵司令部。院子裡的紅牆、
紅樹,都跟著煥發出光彩,紅得耀眼,紅得如火。我一眼就看遍了滿院子的人。
倚在自家門口、像一個封建的大家閨秀一樣玩弄著辮子梢的黃互助。站在杏樹下
目光滴溜溜亂轉的黃合作,她的小分頭長長了一些,她從牙齒縫隙不時吐出一個
個小泡泡。吳秋香在院子裡來回奔忙著,似乎有滿肚子話要對人說,但沒人與她
搭腔。西門金龍雙手抹著腰,站在院子當中,目光嚴肅而深沉,兩道眉毛緊蹙著,
似乎在考慮重大問題。孫家三兄弟成扇面狀護衛在西門金龍身後,像三條忠實的
走狗。黃瞳手持葫蘆瓢,舀水潑在我爹臉上。水,有的反彈回來,濺落到光裡,
有的順著我爹的臉淌下去。我爹已經坐在地上,兩條腿平伸著,兩隻手按著大腿,
臉仰著,承接著水潑。他很安靜,不暴跳了,不噪叫了,大概是我姐姐的到來安
定了他的心神。我娘在地上爬動著,嘴裡低聲嘮叨著:我的燈呢?我的燈呢……
我娘渾身泥水,狀甚悽慘,在汽燈強光照耀下,她的頭髮,呈現一片銀白。我娘
還不到五十歲,可已經如此蒼老,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我爹臉上的紅漆
似乎薄了些,但依然是滿堂紅,水珠從那上面滾落,如同從荷葉上滾落。院子外
邊聚集了很多前來看熱鬧的人,大門外黑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