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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太后娘娘眼神越發不好,方才皇上跪在下頭,她還看的清楚些,此時真把頭髮放在手裡,倒是分不清黑白了,兼之手上也沒有力氣,所以慢慢梳完,費力給皇上重新編起來後,還不如原來。
但滿屋人都說果然好。
太后也就笑了,又將陪伴她多年的犀角梳輕輕插在敏敏發間:「好孩子,這就如你大婚的時候,皇祖母給你梳了發一般。一梳梳到底……」
姜恆在側殿聽到暖閣內哭聲驟起的時候,與皇后一樣,不等出來正式通傳的內監,就帶著妃嬪們一併伏身送太后駕鶴西去。
雍正十九年正月,太后烏雅氏薨逝,禮部上諡孝恭仁皇后。
「皇額娘是高壽而走。」皇上雖是傷痛,但太后之前先是纏綿病榻,已經讓所有人包括皇上做足了心理準備,且太后去的那夜如此安詳,就像是太累了慢慢睡著了。
兒孫繞膝,了無遺憾,含笑而終。
於是不必群臣勸諫皇上節哀,中正殿的法師來以佛理勸說,皇上自己都私下對姜恆說了一句:「朕將來若得如此,也算圓滿。」
因見姜恆怔怔看著他,就安慰道:「你放心,朕不過這樣一說,必不能現在就拋下萬事走了。何況,朕也放不下你們。」
「朕心知肚明,那幾個在朝上提出要朕立皇貴妃,甚至影射廢后的臣子,安得不是什麼好心。不是蠢就是壞,偏把你與弘昑放到火上去烤。」
姜恆心知隨著弘昑長大,朝上這樣的暗流轉為明著的浪花,會越來越多。
在太后去後,敏敏還悄悄給她說過:「額娘,皇瑪姆病中有時會將我錯認做溫憲姑姑,拉著我說許多話。」
「皇瑪姆說當年皇瑪法晚年,皇子們為了儲位鬥生鬥死,她就沒有一夜能睡的踏實,生怕不知什麼時候,就有宮人衝進來說兒子犯了忌諱被圈禁了。」
「但那時再擔心,皇祖母也只盼著一件事,就是皇阿瑪最後能做儲君能登基。」別人的孩子跟自己的孩子,這選擇還是很好做的。
但等做了祖母,下面一水兒都是親孫子的時候,這選擇就不是很好做了。
對太后來說,或許這會子離世,反而是更安心的。皇帝還未老,不用見孫輩們為了皇儲之位爭鬥的不可轉圜。
且說皇上一直沒有給諸位皇子封爵。
朝臣們私下都猜測道皇上是在等六阿哥滿十五歲一起封爵。可見皇上看好六阿哥,意在消弭六阿哥因年幼與幾位兄長的差距。
畢竟哪怕上頭幾位阿哥已經大婚生子,甚至參與朝政好幾年,但只要不封爵就不開府,就依舊住在阿哥所,在皇上眼皮底下,沒有自己的朝臣班底,不是真正的當家。
姜恆看著女兒也有些瘦了的臉頰,便叫她不必多慮朝上之事:「給太后娘娘守孝這百日,也是你打出生來沒經過的日子,自己身子別拖垮了。」
敏敏點頭:「女兒一向身體好,倒是皇額孃的樣子……我有些擔心。」
姜恆腹內嘆氣,敏敏都看出來了,她這整日跟在皇后身邊一起料理太后喪儀的貴妃怎麼會看不出來。
皇后這回守孝,是全然不顧自己身體,根本不思以後的做法。按照祖宗家法率嬪妃內命婦們縞素居喪,大冬天裡跪的是冰涼的草墊——這些大家都是一樣吃苦,但皇后作為表率,不僅跪的比旁人都要標準,還幾乎不吃不喝。
別說皇后這本來就是大半個病人,強健的男人也受不了這樣啊。
因先帝爺早於太后娘娘駕崩,景陵已封,自不能再去動先帝爺的陵墓。皇上就按照當年孝莊太后、孝惠太后的例,另外給太后點了景東陵單獨安葬。
直到太后葬入地宮,行過神位的點主禮,喪儀過去,皇后才卸了那口氣,當即就回鍾粹宮內養病去了。